沙土仍在不断滑落,碎石滚下断崖,坠入黑暗中,悄无声息。
季延靠在岩壁上喘息,用手撑地缓缓站起。他低头看表,“方舟”的屏幕亮起,光点闪烁,正在加载地下地图。他伸手将阿澈拉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有没有擦伤?”
阿澈摇头,嘴唇发白,没有说话。他的手仍按在胸前的木牌上,那东西烫得惊人。
白幽站在裂缝口,手中握着弓,目光紧盯着上方。一台机械体正用金属爪紧扣岩缝,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探照灯扫过岩壁,忽明忽暗。她抬手搭箭,射出一支攀岩箭。钢索飞出,缠住机械体的膝盖,另一端钉入岩壁。她猛然发力一拽,硬生生将机器从崖边扯了下来。
机械体翻滚着坠落,撞击岩层发出几声闷响,最终“砰”地砸到底部,再无动静。
她收起弓,走回来低声说:“上面还有。”
季延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前方十五米处有一扇门,半埋在沙中,锈迹斑斑,却仍能看出是合金材质。“方舟”弹出提示:【检测到生物识别端口,可尝试本地认证】。
他拨开挡路的铁架,走到门前,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圆形凹槽。左手食指按上接口,“方舟”微微震动,蓝光渗入指纹孔。咔哒一声,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股陈旧的空气涌出,夹杂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
白幽立刻挡在阿澈身前,用手电筒朝内扫视一圈。光线掠过墙面,是金属板结构;地面为防滑格栅,未见塌陷。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密封箱,盖子紧闭,无法窥知其内容。
“暂时安全。”季延说着,回身用工具卡住门轨,留下约两指宽的缝隙,“万一需要撤离,不用再撬门。”
三人往里走了十步,停下。阿澈终于松开木牌,垂下手,指尖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季延:“它……还会响吗?”
“现在不会。”季延把手表靠近木牌,屏幕跳动几下,显示信号已被屏蔽,“别摘下来,也别碰太久,热量会引来东西。”
白幽倚着墙,检查箭囊。三支“寻”字箭都在,短刀也未丢失。她抬头问:“接下来怎么办?”
季延蹲下,打开手表扫描。光点缓缓移动,在通道深处标出一条路线,终点是一间封闭室,门上有锁。“这是旧时代的逃生通道,用于躲避大灾难。里面有备用电源、空气循环系统,可能还存有物资。”
“我们能用吗?”
“能,但得小心。这类设施通常设有自动警报,乱动可能触发封锁。”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先看看箱子里是什么,不要打开,只看外部。”
白幽走过去,用手电照亮最近的一个箱子。外壳上有编号和条形码,标签模糊不清,但仍可辨认出属于医疗类储备。她手指拂过表面,灰层剥落,露出几个字:【冷——存——品】。
“可能是药。”她说。
季延走近,用“方舟”扫描。屏幕显示:【检测到低温密封结构,内部环境稳定,成分未知】。
“不是普通药品。”他抬头,“这种箱子必须持续低温保存,一旦失效就毫无用处。能存放在这里,说明过去有人维护。”
阿澈站在后面,没有靠近。他望着那些编号,忽然轻声说:“我见过这个数字。”
两人回头。
“在养父屋里。”他指着其中一个编码,“他桌上有一张纸,写着一样的号码,下面画了个箭头。”
白幽眼神微变。她蹲下,仔细查看标签。编码旁确实有一道浅痕,像是指甲划出的方向。
“你确定?”她问。
阿澈点头:“就是这个。”
季延沉默片刻,把手表贴在箱体侧面继续扫描。数据缓慢加载,突然跳出警告:【发现加密协议,需二次验证】。
他皱眉,调出界面查看。这不是常见的格式,而是某种独立系统的防护机制。输错三次,箱子将永久锁定。
“打不开。”他说,“需要密码,或对应的生物信息。”
白幽站起身:“那就先放着。”
“不行。”季延看着箱子,“它存在,就有意义。而且这串编码与你养父有关,可能是线索。”
“现在顾不上。”她望向通道深处,“木牌还在发热,外面的机械只是被甩开,并未彻底离开。我们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
季延没有反对。他收起手表,转身退回两步,确认舱门状态。缝隙如初,外面寂静无声,无人追入。
他低头看向阿澈。孩子站着没动,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稍显坚定。
“你还撑得住吗?”他问。
阿澈点头:“我能走。”
“好。”季延拿出水壶,倒了一小口水递给他,“喝一口就行,省着用。”
白幽这时走向另一侧墙边。那里斜靠着一块金属板,她将其推开,底下露出一段管道。管道连接天花板,接口处有指示灯,虽不亮,但能看出曾通电运行。
她伸手触碰接口,指尖沾上油泥,凑近闻了闻:“不是新油,是老型号润滑剂。”
“说明这里还能启动。”季延走过来,“如果能找到主控箱,或许能让部分系统恢复。”
“你要修?”
“不急。”他说,“但现在知道这地方没完全报废,就有希望。”
白幽看他一眼:“你总是这样。”
“哪样?”
“明明累得快站不住了,还要想着下一步。”
季延笑了笑,没回应。他回到通道中央,把手电放在地上,光照向上,照亮头顶的通风口。铁网变形严重,但未脱落。他推了推,纹丝不动。
“这通道建得很结实。”他说,“当年造它的人,是真的想让人活下去。”
阿澈忽然开口:“季延哥,你说……我们会找到家吗?”
两人静了下来。
季延蹲下身,看着他:“我们现在就在找。”
“我不是说基地那种。”阿澈声音很轻,“是像养父说的那种——有树,有水,天是蓝的地方。”
白幽站在原地,手慢慢握紧了弓。
季延沉默片刻,将手放在阿澈肩上:“会的。不然这些人留下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站起身,从包里取出一张地图。那是他在废弃资料室找到的旧区域图。他铺在地上,对照手表坐标,手指移向北面一座山的位置。
“北脊岭。”他念出名字,“周崇山的父亲参与过这里的项目。如果还有下一个点,应该就在那儿。”
白幽走过来,看着地图:“你觉得他会等我们?”
“不会。”季延合上地图,“他知道我们会去。”
他把地图塞进口袋,轻拍阿澈肩膀:“走,再往前看看。”
三人继续深入。通道逐渐变窄,墙面上泛着微弱反光,像是涂层仍具备导电性。季延一边前行,一边用手表持续扫描,数据不断更新。
突然,“方舟”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表。新的提示浮现:【检测到双重共鸣残留,来源:前方十五米,密闭室】。
他抬头。前方墙上,赫然出现一个箭头。刻痕很深,线条规整,绝非风沙侵蚀所致。
白幽也看见了。她走过去,伸手抚摸那个符号,指尖顺着刻线滑过,仿佛在确认某种记忆。
“这个箭头……”她刚开口。
季延忽然抬手,示意她别动。
他紧盯手表,屏幕上信号强度正在上升。不是来自木牌,而是另一个频率。微弱,却持续存在。
“不对。”他低声说,“这地方……有人来过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