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金属门轻易便打开了。季延将手表贴在识别区,蓝光扫描三秒后,锁芯“咔”地一声轻响。他推门而入,地面覆着薄灰,空气清冷,却无异味。
白幽紧随其后,弓着背,手搭在箭袋边缘。她扫了一眼角柜与中央的桌台,未语。阿澈在门口迟疑片刻,才缓缓踏入,始终按着胸前的木牌不放。
“方舟”的屏幕仍闪烁红点,信号正源自此室。
季延走向最内侧的密封舱——一个半人高的圆柱体,表面有裂痕,玻璃罩中静静躺着三支紫色药剂,标签上写着“基因稳定剂”。字迹模糊,似是手写。
他取下一支,翻看底部编号。这个数字他曾见过,在七号能源站的数据库里出现过一次,当时系统提示为“高危生物材料”。
“能用吗?”白幽问。
季延将药剂靠近手表扫描。数秒后,“方舟”显示:【成分解析完成,短期无毒,建议注射】。
“不是补给品。”他说,“是应急用的。”
“谁留下的?”
“不知道。”他抬头,“但留下它的人,知道会有人来。”
白幽望着那三支药剂,眼神依旧紧绷。她忽然想起养父桌上也曾摆过类似的瓶子,颜色不同,标签被烧去一半。
季延不再多言,直接将两支递给白幽和阿澈。“拿着,现在就打。”
“你不打?”
“我等下一针。”他语气平稳,“先保你们两个。”
白幽没动,目光锁着他。
“别愣着。”季延催促,“外面那些机器不会给我们时间犹豫。”
她咬牙接过,撕开袖口,将药剂扎进手臂。拔针时渗出一点血珠。阿澈照做,动作微颤,打完后紧紧攥住空管。
药剂注入不到十秒,阿澈忽然吸了口气。他低头看向手掌,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发亮,仿佛有东西在流动。
“感觉怎么样?”季延问。
“热。”阿澈声音发紧,“从胳膊往里蔓延。”
白幽摸了摸颈侧动脉。心跳加快,却不紊乱。她看向季延:“你呢?为什么你不打?”
季延未答,转身检查控制台,手指敲击键盘。屏幕亮起一行字:【生命维持系统已关闭,剩余电力支撑十二小时】。
“我们得走。”他说,“不能久留。”
话音刚落,他突然咳嗽一声,身体一晃,扶住桌沿才未跌倒。
白幽立刻回头:“你怎么了?”
“没事。”他又咳了一下,嘴角渗出血丝。
“你有事。”她几步上前,一把扯开他衣领。
伤口在左肩下方,原是机械爪所伤,本已结痂,如今再度裂开。血不多,但皮肉轻微抽动,似有异物在内部拉扯。
“你在愈合。”她的声音变了,“这速度不对。”
季延抬手想遮掩,被她拍开。
“你早就受伤了,是不是?”她盯着他,“从断崖跳下来就开始忍了,对不对?”
“我没觉得严重。”他喘息着,“刚才……可能是药剂引起的反应。”
“什么反应?”她追问,“你明明知道自己有问题,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他靠在墙上,“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走。”
“那你现在是什么?”白幽后退半步,手按刀柄,“你还算人吗?”
季延抬眼望她。眼白泛青,瞳孔缩成细点。
“我是活着。”他说,“还能动,还能带你出去。”
“方舟”忽然震动,表盘泛起红光。屏幕上跳出四个字:【异常进化】。
三人皆静。
阿澈抱着空瓶往后缩,背抵墙壁。他盯着季延肩上的伤口——那里已不再流血,新生的皮肤颜色更深,如同烧伤后的痕迹。
“这个词……”白幽低声开口,“‘进化’是什么意思?”
季延伸手关闭提示,动作略显迟缓。“系统说我细胞活性过高。可能和药剂有关,也可能……是我之前碰过什么东西。”
“你是故意不打的吧?”她猛然醒悟,“你把安全的剂量给了我们,自己却没用。”
“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影响神志。”他靠着墙慢慢蹲下,“你们需要清醒。我只需要撑住就行。”
“你撑不住。”她声音冰冷,“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阿澈终于开口:“季延哥……你会变成怪物吗?”
季延没有看他,只把手探进口袋,摩挲那张旧地图。北脊岭的位置仍在,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抵达。
“我不知道。”他说,“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白幽凝视他良久,忽然蹲下,伸手触他额头。体温正常,但心跳极快。
“你要是倒下。”她说,“我们就完了。”
“我知道。”他点头,“所以我会尽量不倒下。”
她起身,从背包取出绷带和消毒喷雾,扔在他脚边。“处理一下。就算你要瞒,也别死在路上。”
季延拾起绷带,沉默着将喷雾喷向伤口。皮肤发出细微的嘶声,新生组织遇药液抽搐,宛如活物。
阿澈始终未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空瓶,瓶底残留的紫色液体映着冷光。
“白幽姐。”他小声问,“我们打了这个,也会变成那样吗?”
白幽未答。她望向操作台另一侧的监控屏,上面显示三条生命体征曲线。她的与阿澈的是绿色,平稳上升;季延的那条却是红色,剧烈波动,峰值早已超出图表上限。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道,“但如果你感觉不对,立刻告诉我。”
季延包扎完毕,扶桌起身。他回到密封舱前,检查剩余空间。没有第四支药剂,亦无日志或卡片。
唯有舱壁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别相信恢复得太快的身体】。
他看了几秒,随即转身。
“我们不能久留。”他说,“电力随时可能中断。”
白幽拿起弓,调整肩带。动作沉稳,目光却始终落在季延背上。
阿澈将空瓶塞进背包夹层,拉紧拉链。他不再提问,只是默默跟上。
三人走向门口。季延走在前方,脚步略显拖沓,却未曾停下。
白幽经过操作台时顿了一步,回头望了眼监控屏。红色曲线仍在跳动,频率越来越快。
她未语,快步追上。
门开启时,通道的灯闪了一下。
季延抬手挡光,手表的蓝光照在脸上。他回望密封舱一眼,那行刻字隐于阴影之中,若隐若现。
白幽抓住他手臂:“走快点。”
他点头,迈步而出。
阿澈最后一个离开,顺手关上门。金属碰撞声在通道中回荡。
他们沿原路返回,脚步交织。季延呼吸渐重,却始终未提休息。
白幽始终守在他右侧,一手随时准备搀扶。
阿澈走在最后,不时回头张望。他总觉得,那扇门后还藏着什么未被发现的东西。
走出十五米,季延突然停下。
“怎么了?”白幽问。
他未答。左手抵墙,右手紧握手表。
皮肤下的血管开始鼓动,仿佛有东西正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