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不知道该往哪走。
就在他茫然的这一刻。
一阵撕裂耳膜的尖啸,自昏黄天际的尽头炸开。
林七夜猛然抬头。
视线所及,惨白太阳的灼目光晕之下,三道刺目的寒芒破开漫天风沙,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朝着他与苏小阳的位置暴掠而来!
那是一柄划出暗沉弧线的狰狞弯刀。
一杆拖拽着血色残影,杀意沸腾的长矛。
还有一只通体由秘银铸就,双翼振动间带起音爆的机械飞鸟。
林七夜身体瞬间绷紧。
什么东西?
这些兵器之上,无一不萦绕着浓郁的神力波动,它们根本不是死物。
是活的神器!
战局瞬息万变,来不及给他思考。
三道寒芒裹挟着毁灭性的威压,眨眼间便已跨越遥远距离,从三个截然不同的刁钻角度,封死了他与苏小阳所有闪避的路径。
可就在他神力激荡,即将出手的刹那。
身旁的苏小阳动了。
他的眼睛与头发,在那一瞬间化作了淡然的紫色,平静地扫了一眼那三件来势汹汹,足以瞬间格杀寻常神境的神器。
“一边玩去。”
刹那之间。
言出法随。
那三道原本疾驰如电、势不可挡的神器,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法则之墙,骤然定格在半空。
狰狞弯刀与银色飞鸟,在被定格的瞬间。
它们周身沸腾的神力瞬间熄灭,器身流转的光华黯淡下去,宛若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原地僵硬了一瞬。
然后,它们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来路仓皇逃窜,连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
然而,意外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发生。
那柄通体赤红、杀气最盛的血色长矛,因体型沉重,惯性最大,虽在第一时间就试图刹车,却依旧无法完全抵消那恐怖的动能。
它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中,身不由己地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最终,在距离苏小阳不过五米的位置,堪堪停下。
四周一片沉寂。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血色长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个看似无害的孩童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让它神魂都在战栗的无形君威。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质,来自存在源头的,无法理解、无法反抗、无法直视的绝对漠然。
是造物主,在凝视一件随手捏造的泥偶。
长矛周身缭绕的血色煞气,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它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停在半空,赤红的矛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嗡嗡嗡——
那不是力量激荡的共振,而是恐惧,最纯粹、最原始的恐惧。
谁来救救我!
它在无声哀嚎。
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如这片戈壁滚烫的风沙般,瞬间淹没了它的全部“思绪”。
早知道这个小不点是如此恐怖的怪物,打死它,它也绝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苏小阳抬起手,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属撞击声,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戈壁之上回荡。
那柄裹挟着无尽杀意、足以撕裂神躯的血色长矛,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当头抽了一记耳光,矛身剧烈一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下一刻,它化作一道比来时更快的流光,以一种狼狈不堪的姿态,被硬生生弹飞出去,瞬间消失在遥远天际那昏黄的尘沙之中。
林七夜:“……”
跑了?
他望着神器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小阳,这些神器怎么回事?难道是在宝库里待久了,产生器灵了?”
这些兵器给他的感觉,和他认知中的任何神器都不同。
它们身上萦绕着鲜活的意识波动,狂暴,嗜血,却又懂得恐惧。
这让他想到了祸津刀,那柄同样拥有刀魂,能够共鸣的妖刀。
这些神器……活过来了。
这就有些神奇。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本就是古代苏美尔神话的顶梁柱,那位最古之王,承载着一个文明的信仰与传说。
而这王之宝库本身,更是至高级别的神器,内蕴乾坤,自成一界。
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在法则与神力的浸润下,诞生出拥有自主意识的器灵,也并非无法理解。
苏小阳光着小脚丫,在滚烫的沙地里踩了踩,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差不多吧。”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林七夜已经习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那股探究的欲望被强行压下。
他环顾四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芜戈壁,带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没有方向,没有参照,连头顶那轮惨白的太阳都像是永恒不变的装饰。
在这里,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林七夜转头看向苏小阳,这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我们现在去哪?”
苏小阳歪了歪头,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伸出小手指,指向一个空无一物的方向。
“进城。”
城?
林七夜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风沙依旧,戈壁茫茫,别说是一座城,就连一块稍微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追问,苏小阳的身影便被一层深邃的阴影覆盖。
‘影子空间’。
阴影瞬间蔓延,将林七夜一同吞没。
眼前的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陷入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光芒重现。
一股与沙漠的灼热干燥截然不同的厚重而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七夜的双脚,踩在了坚硬而冰凉的青石板上。
他猛地抬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座巍峨的古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斑驳的城门洞开,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门楣之上,雕刻着早已被岁月腐蚀得模糊不清的奇特纹路。
城墙由巨大的青石构建,每一块都严丝合缝,透着一股不属于凡俗工艺的宏伟与庄严。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城内外的景象。
一条由人组成的长河,正从城门内无声地流淌而出,又或是从城外沉默地涌入。
这座城市里的居民,穿着打扮与现代截然不同,充满了浓郁的古代氛围。
他们身着宽松的灰色长袍,腰间系着简单的布带,脚上蹬着朴素的草鞋,每一个人的动作都缓慢而统一。
城里似乎正在举行某种盛大的活动。
不,与其说是活动,不如说是一场覆盖了整座城池的,漫长而沉默的仪式。
一种庄重且神秘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