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境冰宫玄冰洞深处。
昏迷了将近一个月的寒澈,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冰蓝色的眼眸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迅速凝聚,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警惕。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冰洞,周身被精纯的冰灵力和药力包裹温养,伤势虽重,却在稳步恢复。
他试图运转功法,却感到体内空空荡荡,原本狂暴的太阴寒煞几乎感知不到,只有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月华本源,在经脉深处缓缓流淌,滋润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而眉心处,那个常年带给他痛苦与力量的“养煞之印”,似乎……黯淡了许多,束缚力大减?
发生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是冲向那污染月核,引发共鸣,然后被恐怖的反噬吞没……
似乎,有一道温暖而威严的光芒救了他?
就在这时,洞外禁制微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是夏明轩。
“你醒了?”
夏明轩看到他睁眼,露出温和的笑容,
“感觉如何?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寒澈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又扫视了一圈冰洞。
夏明轩也不在意,将药碗放在一旁石桌上:
“这里是北境冰宫玄冰洞,很安全。
是凌宫主他们将你带回来的。
你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
“为什么救我?”
寒澈声音沙哑干涩。
“因为你救了很多人。”
夏明轩直视着他,“东海那次,没有你的情报和最后拼死一搏,我们可能全军覆没。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丢下你。”
寒澈沉默,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戒备,也有一丝极淡的……茫然。
他习惯了孤独与恶意,这样的“善意”与“责任”,让他无所适从。
夏明轩将药碗递过去:
“先把药喝了,稳固伤势。
至于其他……
等你再好些,凌宫主和墨阁主,或许有些话想问你,也有些……关于你身世和那‘太阴星文’的事情,想告诉你。”
听到“太阴星文”和“身世”,寒澈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接过药碗的手微微收紧。
他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月光透过冰洞上方特意留出的孔隙,洒下一缕清辉,恰好落在寒澈苍白的脸上。
他抬起头,望着那缕月光,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又或许,在重新凝固。
东海的风暴暂歇,但更庞大的阴影与古老的宿命,已悄然笼罩。
年轻的“承誓者”们,一个在圣地懵懂成长,一个在冰宫重伤初醒,他们的命运轨迹,注定将因那古老的誓言与契约,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共同面对那来自无尽深渊与九天皓月的呼唤与考验。
……
玄冰洞内,寒澈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
醒来已三日,伤势在夏明轩的精心调理和洞内精纯冰灵气的滋养下,恢复得比预期快些。
体内那丝新生的、精纯柔和的月华本源,如同最温驯的溪流,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带来的不再是寒煞侵蚀的痛苦,而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舒适感。
然而,这舒适之下,是更深的不安。
太阴寒煞几乎感知不到,“养煞之印”虽然黯淡,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潜伏在骨髓深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苏醒反噬。
更重要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显然与东海最后那道浩瀚月华同源的“馈赠”,让他本能地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对他这种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人而言。
洞外禁制微光流转,凌昊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他依旧是一身玄黑,气息沉凝如山岳,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寒澈身上,带着审视,却少了初见时的冰冷锐利。
“感觉如何?”
凌昊走进来,语气平淡。
寒澈坐直身体,垂下眼眸:
“多谢宫主相救。已无大碍。”
凌昊在他对面坐下,石桌凭空出现,上面摆着一壶刚沏好的雪顶灵茶,热气氤氲。
“不必言谢。
东海之事,你居功至伟。
救你,是应有之义。”
寒澈沉默,没有去碰那杯茶。
“你体内的‘养煞之印’,及其背后可能牵涉的古老恩怨,墨辰已大致推断出一些。”
凌昊开门见山,将“太阴星文”碎片及其解读出的“广寒誓约”内容,简要告知了寒澈。
随着凌昊的叙述,寒澈的身体逐渐绷紧,冰蓝色的眼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背弃盟约的窃权者,修炼“蚀月”邪术的存在,立誓镇压的“广寒”,血脉为凭的契约……
这些信息如同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或封锁的碎片!
头痛欲裂!
无数混乱的画面闪过:
冰冷的月光下燃烧的宫殿,凄厉的惨叫,一张模糊却充满恶意的面孔,还有……
一双将他推入无尽黑暗前、满含泪水的温柔眼眸……
母亲?
“呃……”
寒澈闷哼一声,捂住额头,指节发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凌昊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平复。
良久,寒澈喘着粗气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
“所以……我是那个‘广寒’誓约中,‘后世承吾志者’的血脉后裔?
而我身上的禁制和传承,是那个背叛者……‘蚀月’一方,用来污染、控制我们的手段?”
“极有可能。”
凌昊点头,
“你的太阴寒煞,根基应是正统的太阴传承,却被恶意引导、扭曲,结合了某种极端痛苦的‘养煞’之法,意图将你培养成只知杀戮、受其操控的傀儡或武器。
而你眉心深处被封印的那丝纯净月华本源,或许才是你血脉中真正的传承核心。”
寒澈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这么多年,被寒煞反噬折磨,被人视作异类、怪物,在孤独和痛苦中挣扎求存……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是这样一场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背叛与迫害!
而自己,不过是这场滔天恩怨中,一个微不足道、身不由己的棋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睁开眼,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与自嘲,
“不怕我知道了真相,反而投向‘蚀月’一方?或者……利用这身份做些什么?”
凌昊看着他,目光深邃:
“告诉你,是因为你有权知道自己的过去和背负。
至于选择……”
他顿了顿,
“东海最后时刻,你选择的是拼死共鸣,试图干扰‘蚀月之影’,为众人争取生机。
你体内新生的月华本源,是那位至高存在对你的认可与馈赠。
你的本性,并未被那恶毒的禁制完全磨灭。”
寒澈身体一震,别过脸去,不愿让人看到他眼中瞬间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