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他!”墨菲斯低吼,几乎在陈沦体内能量共振爆发的瞬间,就已从腰间抽出两支封装着冰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动作迅捷地扎入陈沦颈侧和心口上方!
液体注入的刹那,陈沦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皮肤下狂乱浮现的青铜与灰白交织的纹路如同被冻住般,蔓延速度骤减,光芒也黯淡下去。但这只是暂时的物理和生物性压制,对于规则层面的共鸣与松动,效果有限。陈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眉心那点纯净的冷光疯狂闪烁,与体内更深处的、即将冲破契约桎梏的混乱力量激烈对抗。
“共鸣源是这座雕像和遗迹的寂灭气息!”沙漏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和麻木,冲到倾倒的雕像旁,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快速触摸雕像表面和那个空置的凹槽,“它们在‘呼唤’他体内的碎片,或者碎片中的某些部分在‘回应’这种极致的衰亡与终结!莉娜!你的烙印能不能反向共鸣?用秩序对抗寂灭,用‘守望’对抗‘终末’?”
莉娜此刻也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不仅是陈沦体内的风暴,她脖颈后的烙印也在刺痛,仿佛被那寂灭的余烬气息灼伤。但同时,血脉深处,某种更古老的、与“守望”职责息息相关的东西,似乎也被这“终末守望者”的遗迹所触动,产生了一种悲怆而肃穆的共鸣。她能“感觉”到雕像中那位无名守望者最后时刻的孤独与坚持,也能模糊地“感知”到,那空置的凹槽原本盛放的,很可能是一件与守夜人职责、与规则稳定密切相关的信物或工具,其形状……与陈沦体内碎片的核心几何结构,以及荒地石台试图引导的“纯净载体”,似乎存在着某种根本的、象征意义上的联系!
“我……试试!”莉娜没有退路。她冲到陈沦身边,半跪下来,无视他身体散发出的、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波动,将双手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那里是碎片核心与心脏重叠的区域,也是契约最初缔结时能量交汇最激烈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不再尝试精细控制那枯竭的烙印,而是将全部意志、全部情感——对陈沦安危的焦虑,对自身血脉责任的懵懂认知,对眼前这座终末遗迹的悲悯与敬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她不是在“引导能量”,而是在“诉说”,在“恳求”,用自己身为“守望者血裔”的存在本身,去沟通那雕像残留的、属于同源的寂灭意志,也去安抚陈沦体内那源于古老阵列、此刻却被终末气息引动悲鸣的碎片!
“守望……未止……”
“薪火……犹存……”
“归来……勿陷……永寂……”
没有成型的语句,只有最质朴的意念,混合着她烙印中残余的淡蓝色微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顺着她的双手,涌入陈沦的胸膛,试图在那片混乱的青铜与灰白风暴中,点亮一点微不足道、却执着不灭的秩序星火。
奇迹般地,陈沦剧烈的痉挛平息了一瞬。他体内那狂暴的共鸣似乎被这突如其来、性质迥异的“介入”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眉心那纯净的冷光稳定了一刹那。但紧接着,更深层的、源自碎片崩坏本质和“枢”之绝望的混乱力量,以更强的反扑之势汹涌而来!莉娜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巨锤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按在陈沦胸膛上的双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
“不行!寂灭气息的共鸣太强了!他的碎片本质里就包含着崩坏与终结的‘记忆’!”沙漏嘶声道,他看到探测仪上陈沦体内的规则混乱度再次飙升,“要么彻底切断他与这里的联系,立刻带他远离!要么……”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雕像的空凹槽,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浮现,“……找到原本放在那里的东西!或者,用某种方式‘填补’那个空缺!那凹槽的形状是个‘接口’!也许它设计的初衷,就不是为了盛放死物,而是为了在最后时刻,进行某种……‘转化’或‘转移’!”
“转化?转移什么?”墨菲斯一边维持着对陈沦的药剂压制,一边急问。
“转化守望者最后的力量?转移某个危险物品?或者……接纳某个濒临崩溃的‘回声’?”沙漏语速飞快,“这座遗迹的存在本身,就说明古代守夜人遇到过类似‘钥匙回声’失控或终结的情况!他们可能准备了应急预案!这个凹槽,这个基座,这个整个遗迹的布局……可能是一个古老的、针对特定规则崩溃现象的‘处理场’或‘归宿地’!”
接纳濒临崩溃的“回声”?处理场?
墨菲斯和莉娜都因这个推测而心头一震。如果真是这样,那将陈沦放置于此,会是终结,还是……一线极其渺茫的生机?
但风险同样巨大到无法估量。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遗迹的“处理”机制是什么,是温和的净化,还是残酷的湮灭?是让陈沦安息,还是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异变?
“没有时间争论了!”沙漏突然指向来路方向,脸色惨白,“那些‘清道夫’的搜索信号在快速接近!距离不到五百米了!它们肯定也察觉到了这里的规则剧变!”
追兵已至,内患未平!
绝境之中,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莉娜看了一眼痛苦挣扎、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的陈沦,又看了一眼那座低垂头颅、仿佛在无声凝视着他们的终末守望者雕像。血脉中的悲悯与职责感,以及内心深处那股不愿放弃的执念,最终压倒了恐惧。
“把他……放到基座上去!”莉娜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放到那个凹槽旁边!如果这里真的是‘归宿’……也许,这是唯一能让他‘完整’一次,而不是彻底破碎消失的机会!”
墨菲斯瞳孔骤缩:“莉娜!你知道这可能有去无回!”
“留在这里,被清洁工抓住,或者契约彻底崩溃,一样有去无回!”莉娜直视着墨菲斯,眼中泪光闪烁,却满是倔强,“墨菲斯先生,你说过,协会的预案可能过于冷酷……现在,请相信我的选择,相信……守夜人祖先们可能留下的最后慈悲!”
墨菲斯沉默了。沙漏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机械节肢划过落叶的窸窣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终于,墨菲斯狠狠一咬牙:“沙漏,布置最后一道干扰屏障,能拖几秒是几秒!莉娜,帮我!”
他不再犹豫,和莉娜一起,小心地将仍在无意识抽搐、体内能量濒临失控的陈沦抬起,走向那圆形基座。基座中央积满腐水的凹陷散发着一股沉滞的寒意。
他们没有将陈沦放入腐水中,而是按照莉娜模糊的感知指引,将他平放在基座边缘,紧挨着那个空置的、有着奇异凹槽的雕像。陈沦的身体刚一接触冰冷的黑色石基,整个遗迹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雕像散发的“灰烬余响”骤然变得清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涟漪扩散,与陈沦体内混乱的共鸣更加剧烈地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沙漏用尽最后力气,将他背包里所有剩余的、能制造规则干扰或物理屏障的小玩意儿,全部激活,朝着来路方向奋力掷出!一时间,那片区域光影扭曲,噪音四起,藤蔓疯长,试图制造混乱,延缓追兵。
但这最多只能争取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莉娜跪在基座边,双手再次按在陈沦身上,但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压制或引导,而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任由血脉中那股被遗迹激发的悲怆共鸣,以及烙印中最后一点微光,毫无保留地流向陈沦,流向基座,流向那座沉默的雕像。
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赌这座终末守望者遗迹,并非单纯的坟墓,而是一个蕴含着古老智慧与可能的“转换之枢”。赌自己的血脉,能够作为沟通的桥梁,而不是被一同拖入寂灭。赌陈沦意识最深处,那一点属于“人”的、不愿终结的微光,能够在这场与终末的共鸣中找到新的出路。
陈沦的身体在基座上剧烈震颤,青铜与灰白的光芒在他体表和基座表面疯狂流转、碰撞。眉心纯净的冷光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雕像空洞的眼窝(如果那还能算眼窝)似乎“注视”着这一切,寂灭的余响如同挽歌。
远处,干扰屏障被暴力突破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清道夫”机械单位特有的、冰冷的扫描嗡鸣!
最后的时刻,到了。
是化作余烬,彻底消散于此?
还是在余烬之中,窥见重燃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