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侯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凛王府门前。沈清辞坐在车厢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锦盒中的残玉 —— 玉面 “柳” 字边缘的磨损纹路已被苏眉拓印下来，衬着晨光能清晰看到细碎的锯齿状刻痕，这是昨日苏眉赶在出发前交给她的关键线索。
“小姐，真的不用我跟您一起进去吗？” 云溪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府门前持戟而立的玄甲侍卫，语气满是担忧，“凛王府守卫森严，万一……”
“放心，有这个在。” 沈清辞掏出狼牙佩晃了晃，玄铁光泽在阳光下冷冽夺目，“昨日柳福的事过后，凛王既递了信又赠了佩，就是默许我以‘合作者’身份上门。你在马车里等着，苏眉查到的柳嵩私兵动向一有消息，立刻用暗号联系我。”
云溪点头应下，沈清辞整理了一下浅紫襦裙的裙摆，捧着装有残玉和拓片的锦盒，缓步走下马车。侍卫见她手中的狼牙佩，眼中闪过一丝敬意，侧身放行：“沈大小姐请，殿下在书房等您。”
凛王府的庭院与侯府截然不同，没有繁复的花木点缀，只在青砖路旁种着几株高大的松柏，枝干挺拔如军阵。长廊下挂着风干的狼牙串，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混着远处演武场传来的兵器交接声，处处透着肃杀的军旅气息。
引路的侍卫将她带到书房门前便退下了，沈清辞刚要叩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边关舆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北狄部落的分布，几枚铜钉固定着泛黄的信纸 —— 都是边境送来的军情简报。萧惊寒坐在书桌后，一身玄色常服取代了昨日的戎装，却依旧难掩周身的锐气，手中正拿着一张卷起来的图纸，指腹在纸面反复摩挲。
“多谢殿下昨日送信提醒。” 沈清辞上前一步，将锦盒放在桌上，“此来一是为谢殿下赠佩解围，二是有关于柳嵩勾结北狄的线索，想与殿下商议。”
萧惊寒抬眸看来，目光落在锦盒上，没有立刻打开，反而将手中的图纸推了过去：“先看看这个。”
沈清辞疑惑地展开图纸，只见上面画着北狄常用的弯刀形制，刀身一侧刻着复杂的纹路，线条扭曲如藤蔓。她猛地想起残玉上的刻痕，连忙打开锦盒，取出残玉和拓片 —— 将拓片覆在图纸纹路处，锯齿状刻痕竟与弯刀纹路的缺口严丝合缝，像是从同一块模具刻出。
“这是……” 沈清辞瞳孔微缩，抬头看向萧惊寒，“残玉的刻痕，和北狄军械的纹路完全吻合？”
“不仅吻合，这纹路还是北狄主战派兀颜烈的专属标识。” 萧惊寒的声音沉了几分，伸手点在图纸角落的小字上，“这是上月镇北军在边境截获的军械图纸，被俘的北狄工匠招认，所有刻有此纹路的军械，都由大靖境内的人提供 —— 当时我便怀疑是柳嵩，如今有了这残玉，算是坐实了。”
沈清辞握着残玉的手指微微收紧，玉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苏眉查到，这残玉是前几年工部为‘外邦使臣’特制的信物，柳嵩当时以‘安抚北狄’为由，包揽了信物制作的差事。现在看来，他是借着工部的名义，给北狄军械做了标记，方便走私时辨认。”
“工部……” 萧惊寒的眉峰拧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外祖父曾任工部侍郎，当年他的‘意外病逝’，或许也与这事有关。”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沈清辞心头一颤。她想起第 13 章父亲提及的 “外祖父被柳嵩灭口”，如今再结合残玉与工部的关联，外祖父的死绝非意外 —— 定是发现了柳嵩走私军械的阴谋，才被柳嵩灭口。
“殿下的意思是，外祖父是因为察觉了柳嵩的阴谋，才……” 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哑，前世她从未想过，母亲早逝、外祖父病逝、父亲蒙冤，竟是柳嵩布下的连环局。
萧惊寒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片刻，递过一方素色帕子：“目前只是推测，但顺着‘工部 - 残玉 - 军械’这条线查，总能找到证据。你苏眉那边，还能查到更多关于工部旧人的线索吗？”
“苏眉已经去查前工部的老工匠了，” 沈清辞接过帕子，稳住情绪，“只是柳嵩当年清理过工部，很多老人要么被罢官，要么失踪，恐怕需要些时间。”
两人正说着，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瞬间砸落下来。沈清辞下意识抬头，却见萧惊寒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像是被惊雷拉回了某个不愿回忆的场景。
不等她开口询问，萧惊寒突然起身，快步走向书房内侧的屏风后。沈清辞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屏风缝隙，看到他从一个上锁的木柜里取出一件小小的孩童衣物 —— 浅青色的布衫，领口缝着磨损的缠枝莲纹样，和她母亲生前绣的样式几乎一样。
萧惊寒将衣物紧紧抱在怀里，背对着她的肩膀绷得笔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直到第二声雷响过去，他才深吸一口气，将衣物放回木柜锁好，转身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沈清辞没有追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尤其是萧惊寒这样的人，他的脆弱绝不会轻易示人。只是那件孩童衣物，还有他打雷时的反应，让她愈发好奇 —— 他的身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有与她母亲相似的绣品？
“秋猎在即，柳嵩定会借着北狄细作动手。” 萧惊寒率先打破沉默，将话题拉回主线，“你那边清鸢卫的人手够不够？若是需要，我可以调几个心腹侍卫给你。”
“多谢殿下好意，” 沈清辞摇头，“清鸢卫的人虽少，但都擅长潜伏追踪，适合在猎场暗中行事。倒是殿下，柳嵩若想同时对付我们两人，恐怕会在猎场设下重兵，您的安全也要多做防备。”
萧惊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你倒是会替别人着想。放心，镇北军已在猎场外围布下暗哨，只要北狄细作敢露面，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你带来的线索很重要，后续有任何发现，可随时持狼牙佩来府找我。柳嵩的阴谋牵扯甚广，仅凭你我之力不够，必要时，我会向太皇太后递信 —— 她老人家虽久居深宫，却未必是真的‘病重’。”
太皇太后？沈清辞心中一动，第 5 章沈雨柔疯癫时曾喊过 “太皇太后被软禁”，如今萧惊寒主动提及，看来他对皇室旧案也早有怀疑。这或许是揭开父亲冤案和他身世的另一条线索。
“殿下放心，有新线索我定会第一时间告知。” 沈清辞起身，将残玉和图纸小心收好，“时辰不早，我先回侯府，免得云溪担心。”
萧惊寒点头，起身送她到书房门口：“让侍卫送你出去，路上小心。”
走出凛王府，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云溪见她安全回来，连忙掀开车帘：“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刚才苏眉派人送来消息，说查到柳嵩的私兵在猎场西侧的山谷集结，还运来了一批木箱，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沈清辞心中一沉，柳嵩果然在猎场做了准备。她钻进马车，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指尖再次触碰到怀中的残玉 —— 玉面 “柳” 字的刻痕仿佛在提醒她，柳嵩的阴谋远不止走私军械那么简单，秋猎场上，等待她的恐怕是一场生死较量。
而此时的凛王府书房内，萧惊寒再次打开那个木柜，取出那件孩童衣物。他轻轻抚摸着领口的缠枝莲纹样，眼神变得柔软又痛楚：“母亲，当年您把我送出宫时，是不是早就料到柳嵩会加害父皇？如今沈清辞查到了残玉线索，或许…… 很快就能为您和父皇报仇了。”
窗外的雷声再次响起，他将衣物贴在胸口，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没人知道，这件衣物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多年来追查柳嵩的动力 —— 而沈清辞的出现，以及她身上与母亲相似的气息，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沈清辞此刻也在马车中思索着他的身世。那枚残玉、那件孩童衣物、太皇太后的 “病重”……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只差一根线将它们串起。而这根线，或许就藏在即将到来的秋猎中。
马车缓缓驶回侯府，沈清辞看着手中的狼牙佩，心中暗暗决定：等苏眉查到工部老工匠的线索，她要再去一次凛王府 —— 不仅为了父亲的冤案，也为了弄清萧惊寒身世的秘密。毕竟，他们如今是同一战线的盟友，只有彼此信任，才能在柳嵩的阴谋中活下去。
只是她没料到，苏眉那边传来的消息，比她想象的更棘手 —— 前工部的老工匠找到了，却已被柳嵩的人控制，只留下一句 “军械库在西郊废窑”，便没了音讯。西郊废窑，正是秋猎场地的必经之路。
一场围绕 “军械库” 的争夺，即将在秋猎前拉开序幕。而柳嵩布下的陷阱，也远比她和萧惊寒想象的更凶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