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魂元古殿悟道归来后,萧炎能明显感觉到,魂天帝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不再仅仅是出于对“神品血脉”的重视或对虚无吞炎的制衡,而是多了一丝近乎于对自家杰出后辈的、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关照。
资源倾斜自不必说,许多连魂玉、魂风都需立下大功才能兑换的珍稀丹药、古籍秘典,魂天帝都寻由头赏赐下来。更关键的是,萧炎开始被允许接触到一些魂族真正的核心机密。
这一日,魂天帝竟未在森严的魂天殿,而是在他一处栽种着奇异墨竹的雅致别院中召见了萧炎。石桌上清茶袅袅,气氛少了几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闲谈的随意。
“飞雨,坐。”魂天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寻常长辈与晚辈闲聊。“听闻你近日在研习那卷《九幽噬魂爪》?可有什么疑惑?”
萧炎恭敬接过,道:“谢族长关心,略有心得,尚在揣摩其吞噬魂力与分化幽影的精髓。”
魂天帝微微颔首,品了一口茶,目光投向那摇曳的墨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平和地开口道:“力量之术,永无止境。但比力量更重要的,是明白我们为何而战,脚下的路通往何方。”
他转过头,看向萧炎,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星空:“你可知,我魂族并非天生便是大陆阴影中的霸主。远古时期,八族并立,我魂族起初,也并非最强。”
萧炎心中一动,知道魂天帝要开始讲述真正的秘辛了,他屏息凝神,做出倾听的姿态。
“八族之中,论及天赋才情,气魄胸襟,唯有一人,曾让本座真心叹服。”魂天帝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是一丝追忆,“他,便是萧族的萧玄。”
萧炎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好奇”。
魂天帝并未看他,仿佛自言自语:“那时的萧玄,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他走的道路,刚猛霸烈,一往无前,欲以自身之力,凝聚全族血脉,强行冲击那传说中的斗帝之境!其气魄,其决心,堪称当世第一人!若非……若非源气枯竭,天地不容,他未必不能成功。”
他轻轻叹息一声,这声叹息中竟带着几分真诚的惋惜:“我与他,立场不同,道路迥异。他要聚全族之力,成就一人,带领萧族超脱;我则欲集大陆资源,重塑乾坤,带领魂族乃至整个族群走向新的纪元。我们注定是敌人,在萧界那一战无法避免。”
魂天帝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萧炎身上,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平静:“但你要知道,我与他之间,并无私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彼此的知音。我欣赏他的纯粹与强大,他或许也理解我的野心与布局。那场大战,虽然是趁他失败后发起,但也算堂堂正正,倾尽全力,虽最终我略胜半筹,导致他自爆异火,燃烧肉身而陨落,但于我而言,失去这样一个对手,亦是憾事。”
他的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相比之下,古族那个古元,优柔寡断,固步自封,空有实力与底蕴,却无魄力与远见。当年萧玄冲击斗帝失败,萧族元气大伤,若他古元能果断出手,联合石族、炎族等全力支持萧族残部,我魂族未必能那么快将萧族肢解,而萧族的没落,古族也分了一杯羹,正是他的迟疑与所谓的‘平衡之道’,才给了我魂族崛起的最佳时机。他,不配与我和萧玄并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萧炎脑海中炸响。他从魂天帝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作伪。那种对萧玄的欣赏与惋惜是真实的,对古元的不屑也是真实的。这种复杂的视角,完全颠覆了他从小听到的关于魂族凶残邪恶、与萧族不共戴天的简单叙事。
“族长……为何要与晚辈说这些?”萧炎压下翻腾的心绪,轻声问道。
魂天帝看着他,目光深邃:“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萧玄的影子。不是指容貌,而是那种骨子里的坚韧、果决以及对力量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你拥有我魂族最纯正的神品血脉。你是我魂族的未来,我希望你明白,我们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魂界那永恒暗紫色的天空,声音变得宏大而悠远:“斗气大陆,看似广袤,实则不过是一方囚笼。源气枯竭,帝路断绝,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困死于斗圣之境。远古家族的辉煌早已不再,如今不过是坐吃山空,苟延残喘。”
“我魂族所要做的,并非简单的称霸。”魂天帝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野心,“我们要打破这囚笼!集八族古玉,开启古帝洞府,汲取源气只是第一步!我们要重整大陆秩序,汇聚所有资源,探寻源气枯竭的真相,乃至……找到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道路!”
“这个过程,注定伴随着牺牲与毁灭。灵族、石族……他们只是开始。旧的秩序必须被粉碎,才能建立起新的世界。这其中,没有对错,只有成败。”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炎,“飞雨,你告诉我,你是愿意如同古元那般,守着所谓的‘正道’与‘平衡’,眼睁睁看着族群在时光中慢慢腐朽;还是愿意随本座一起,踏上这条充满荆棘与鲜血,却有可能通往永恒与超脱的征途?”
这一刻,魂天帝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儒士,而是露出了他作为魂族帝王、野心家的真正面目。他将自己的宏图与理念,赤裸裸地展现在萧炎面前,既是震慑,也是拉拢。
萧炎迎着魂天帝那仿佛能燃烧灵魂的目光,心中冰冷与火热交织。他明白了魂天帝的野心,也感受到了那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冲破樊笼的决绝。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魂天帝,用一种同样坚定而认真的语气说道:
“族长宏图,晚辈深感震撼。若真能打破囚笼,探寻武道终极,纵使前路尸山血海,晚辈……亦愿追随族长,试上一试!”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错,而是表达了对其“目标”的认同与追随的意愿,这既符合他“厉飞雨”的人设,也暂时安抚了魂天帝。
魂天帝看着他,脸上缓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萧炎的肩膀:“好!很好!本座没有看错你。去吧,好好修炼,修行路上若有不明,可随时来问。未来的大战,需要你的力量。”
“是,族长!晚辈告退。”萧炎躬身行礼,退出了这方别院。
走在回去的路上,萧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魂天帝的一番话,为他揭开了远古之战的另一面,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魂族的可怕与……其目标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