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明天见，招小姐。”徐有财最后叮嘱，“我老大最讨厌等人，您可千万别卡点。”
“放心，我一定准时。”
翌日正午，招美欣一身香奈儿当季粉裙，戴着一副迪奥墨镜，准时踏入中环曼岛咖啡厅的大门。
这家店踞于港岛心脏地段，尤以顶层观景台闻名——维多利亚港的碧波楼宇尽收眼底，平日里常有金融区白领在此谈项目、签合同。
但今天整栋楼已被包场，谢绝外客。
程子龙带着占米仔、游子新和徐有财一道前来，黑蝎等贴身打手则如铁塔般分布在各出入口，清一色黑西装，神情冷峻。
过往白领望见这阵仗，连靠近都不敢，只敢远远观望。
按理说，徐有财还不够格坐在主桌，但因招美欣此前只认得他，只得由他引荐搭桥。
进门之前，招美欣照例被黑狐手下仔细搜查了一遍随身物品。
她神色坦然，并未动怒。
虽未常与江湖人物打交道，但她随张部长年出入高端场所，深知这些大人物对安全有多敏感。
“招小姐，这位就是我老大，子龙哥。”一见人到，徐有财连忙起身介绍。
“子龙哥，您好。”招美欣微微一笑，主动伸手。
“你好，请坐。”程子龙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语气温和。
众人落座，程子龙开门见山：“听说招小姐这次打算清理一百亿？”
“没错。”她点头，“就想问问你们这边，大概需要多久？”
话音未落，一旁的游子新便抢着接道：“三天。
这么大比数目，别人至少两个月起步，换我来做，三天就能让它干干净净。”
“这位是……？”招美欣略带疑惑地看向程子龙。
方才那番抢话，已有些越界之嫌，她一时拿不准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他是港岛发展银行出来的经理，以前专管反洗钱业务，现在是我们社团负责财务运作的骨干。”程子龙笑容依旧，仿佛对刚才的插话毫不介意。
可坐在旁边的占米仔心里清楚得很：游子新此刻已一脚踩进鬼门关。
倒不是因为抢话失礼——真正致命的是，他说“我”能洗白，而不是“我们”。
这一字之差，暴露出的不只是傲气，更是藏不住的野心。
不单占米仔看穿了他内心的盘算，就连徐有财也察觉出游子新藏着几分不安好心的念头。
可他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隐隐泛起一丝快意。
毕竟游子新过去跟的是王海禾，而这家伙还亲手收拾了自己的搭档林希圣——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死得越早越好，徐有财才懒得开口提醒。
然而游子新江湖经验浅薄，全然没意识到自己那副急吼吼的模样早已将野心写在脸上，此刻仍对着招美欣滔滔不绝地吹嘘着。
“请放心我的专业水准，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各种风浪都经历过。
这笔钱交给我处理，绝对稳妥，不会出任何岔子。”
当他说出只需三天就能完成操作时，招美欣心头猛地一震。
张部那边到底有多紧迫，没人比她更清楚——眼下正是火烧眉毛的关头，必须尽快把这笔资金洗白，时间就是命脉。
按常理，张部向来习惯布置任务后静待结果，中途极少过问。
可这次却反常得很，几乎每天都会从内地打来电话，反复确认进展如何。
这足以说明，那边的局面已濒临崩塌，随时可能爆雷。
每节省一天流程，对他们来说都是多一分喘息的机会。
在等徐有财回应的同时，招美欣也悄悄通过人脉打听了几家其他洗钱团伙的操作周期：小额百万以内通常当天搞定；千万级别的，则视金额大小需一到三天不等；至于上亿的资金，耗时往往成倍翻涨。
毕竟数额越大，动用的渠道就越复杂，牵涉的关系网也越广。
除了成本水涨船高，协调各方所需的时间和精力也随之激增。
如今程子龙这边承诺三天内完成百万级别的清洗，远超她和张部原先预期。
他们原本设想能在半个月内走完流程就算顺利，现在突然省下大半时间，意味着后续操作空间大大拓宽，风险自然也被压低了不少。
“你们给的时间我很满意，但我得先通个气，才能给你们准信。”招美欣语气谨慎地说。
“招小姐随意，我们这边随时准备着。”程子龙淡淡一笑。
“失陪片刻。”
话音落定，她拿起手机起身走向观景台尽头僻静处，拨通了张部的号码。
而另一边，浑然未觉自身举止已露破绽的游子新，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慢悠悠端起水杯啜了一口，仿佛胜利已在握。
程子龙瞥见这一幕，眼神微沉，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向占米仔。
后者立刻会意，轻轻点头示意。
现场暗流涌动，气氛微妙，坐在一旁陪席的徐有财只觉得如芒在背。
与游子新这种初入道的毛头小子不同，他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深知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招祸。
为免引起程子龙反感，此刻他低眉敛目，捧着茶杯一动不动，宛如入定老僧，连眼角余光都不敢乱扫。
可正是这份谨小慎微，在游子新眼里反倒成了怯懦与平庸。
当初他还曾犹豫是否该除掉林希圣，转而投靠徐有财。
现在想来，真是万幸没走那条路——跟着这样一个畏首畏尾、不敢搏一把的人，怎么可能挣得出头天？
不可否认，他在业务能力上确实过硬，但在江湖生存这一课上，他不过是个刚出道的新手。
这般想法，正是初涉黑道者最容易犯的认知偏差。
他根本不懂，像徐有财这样年过中旬却依然活得滋润的老江湖，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刀光血影、尔虞我诈，才得以全身而退。
江湖不是讲理想的地界，而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之所。
在这里，一步踏错，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丢了性命。
港岛几十万混迹底层的“矮骡子”，能熬到中年依旧安逸自在的，满打满算不过几百人。
在如此庞大的基数下，堪称凤毛麟角。
这其中固然有运气成分，但更多靠的是懂得进退、明察局势。
多少曾经风光无限的人物，就因一味冒进、不知收敛，最终被时代洪流冲得无影无踪——正如此刻志得意满、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游子新。
与此同时，远处的招美欣拨出的电话响了许久，终于传来张部低沉的声音。
“你那边现在进展如何？”电话那头，张部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意。
就在刚才招美欣打来时，他正忙着应付上级派下来的督查小组。
虽然平日里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可如今风头已经刮到了自己头上，意味着留给他的缓冲时间所剩无几。
若再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恐怕他等不起太久。
“我已经和沓水龙碰过面了，他手底下那位专做资金清洗的行家说，三天之内就能把一百亿彻底理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三天？”听闻此话，张部语气明显一振，“确定没问题？”
“八九不离十。这两天我也查了不少关于沓水龙的背景资料，他在港岛这圈子里口碑一直不错，从没听说过他坑过合作伙伴。”
这些信息，张部其实也通过别的路子核实过，对程子龙这边的信誉倒并不怀疑。
三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已足够腾挪周转。
他心里快速盘算了一遍处理后续事务所需的时间，随即对招美欣说道：“那就定在五天后见面，别拖到一周。到时候我亲自去港岛，当面跟他们交接！”
“明白！”
挂掉电话的一刻，招美欣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松动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