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武当山外围的国道旁,红蓝警灯无声闪烁,将临时检查关卡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穿着统一黑色制服、胸前佩戴着“灵异调查局”徽章的调查员们,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仔细地盘查着每一辆试图靠近山区的车辆。他们的动作干练而警惕,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配备了特殊装备。
雪棠、筱筱和玲诺诺三人站在关卡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三颗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雪棠的白发蓝眸、清冷气质以及背后那古朴的剑匣,筱筱的娇俏灵动中带着一丝疲惫,尤其是玲诺诺——那身华丽到刺眼的血色嫁衣,赤着的双足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粉色的眼眸慵懒中透着俯瞰众生的漠然——这组合实在太过扎眼。
“站住!请出示证件!”一名年轻的调查员上前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严厉,但眼神深处却充满了惊疑和警惕。他身后的几名同伴也迅速靠拢,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雪棠神色平静,从随身携带的证件夹中取出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那是灵异调查局特别顾问的证件,上面有她的照片和权限等级标识。
调查员接过证件,仔细核对着照片和真人,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屏幕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仪器,对着证件扫描了一下。仪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显示出雪棠的基本信息和权限等级。
“苏顾问?”调查员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警惕并未放松,目光转向筱筱和玲诺诺,“这两位是?”
“程筱筱,我的家人。”雪棠介绍道,同时示意筱筱拿出她的身份证明。
调查员再次核对无误,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玲诺诺身上,眉头紧锁:“这位女士…请出示您的有效证件。”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玲诺诺的打扮和气质,实在不像正常人。
玲诺诺粉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证件?本座需要那种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年轻调查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按着枪套的手瞬间绷紧!他身后的同伴也立刻紧张起来,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玲诺诺!”雪棠低喝一声,挡在了筱筱身前,目光锐利地看向玲诺诺,带着一丝警告。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玲诺诺冷哼一声,不再看那些调查员,目光重新投向远处月光下巍峨的山脉轮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聊的插曲。
“苏顾问,这位…”调查员脸色难看,看向雪棠,意思很明显。
雪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身份特殊,由我担保。具体情况,我会向陈钉组长和武当山方面说明。”她直接抬出了陈钉和武当山的名头。
听到陈钉的名字,调查员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疑虑。他拿起通讯器,低声汇报了几句,似乎在请示上级。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关卡后方传来:“不必请示了,放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蓝色道袍、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的道人,正快步走来。他步履沉稳,但眉宇间难掩倦色,正是武当气宗掌教,玄诚真人!
“玄诚师伯!”雪棠见到来人,心中稍定,恭敬行礼。筱筱也连忙跟着行礼:“玄诚爷爷!”
玄诚真人走到近前,目光先是落在雪棠身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和欣慰!他上下打量着雪棠,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抚须长叹:“好!好!锋芒内敛,圆融无暇!守心之剑,已然铸成!雪棠,你果然没有让贫道失望!”
他随即又看向筱筱,温和地点点头:“筱筱丫头也平安无事,甚好。”
最后,他的目光才转向玲诺诺。当看到玲诺诺那双粉色的眼眸和周身那若有若无、却令他这位宗师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沉寂气息时,玄诚真人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他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和探究:“这位…想必就是玲诺诺姑娘了?贫道玄诚,武当气宗掌教。”
玲诺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粉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随即又移开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山峦,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对于玄诚的自我介绍,她没有任何回应,态度冷漠至极。
有玄诚真人亲自出面,关卡自然畅通无阻。调查员们虽然依旧对玲诺诺充满戒备,但还是立刻放行。
玄诚真人亲自引着三人,穿过关卡,踏上了通往武当山门的上山石阶。石阶两旁的古松在夜风中摇曳,发出低沉的松涛声,却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紧张和压抑。
“玄诚师伯,武当山究竟…”雪棠走在玄诚身侧,低声问道。
玄诚真人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色更浓:“雪棠,筱筱,你们回来就好。山上的情况…很不好。”
他一边走,一边简要叙述了昨夜发生的惊变:
“昨夜子时,一股前所未见的阴秽邪气,如同凭空出现,精准地冲击了内山深处,靠近‘镇渊塔’区域的护山大阵核心节点!那邪气之强,前所未见!带着一种…腐朽万物、侵蚀本源的恐怖特性!护山大阵的核心符文瞬间被污染、崩裂!若非清微师兄反应神速,不惜损耗本源,引动紫霄神雷将其强行击退,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如此,清微师兄也元气大伤,神魂震荡,此刻正在后山禁地闭关调养,由清玄师弟亲自护法。护山大阵核心受损严重,虽然我和几位长老以及灵异调查局的阵法大师正在全力抢修,但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全盛状态。那股邪气…如同跗骨之蛆,极其顽固,难以彻底拔除。”
“更麻烦的是,”玄诚真人语气沉重,“袭击之后,我们试图追踪邪气源头,却发现它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灵异调查局动用了最高级别的追踪秘法和仪器,也一无所获!对方…如同鬼魅!”
筱筱听得小脸发白,紧紧抓着雪棠的手。雪棠的眼神也越发凝重。玄诚真人的描述,与她们在路上遭遇的腐沼鬼王和邪修的气息特性完全吻合!果然是同一股势力!
“那…袭击者的目标,真的是‘镇渊塔’?”雪棠沉声问道,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在最后、仿佛事不关己的玲诺诺。
玄诚真人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看向雪棠,眼中充满了震惊:“你…你如何得知?!”
镇渊塔的存在,是武当山最高机密之一!除了掌教和少数核心长老,外人根本无从知晓!雪棠虽然住在听松居,但也从未被告知过镇渊塔的具体位置和意义!
雪棠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看向了玲诺诺。
玄诚真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玲诺诺身上,眼神中的震惊化为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了然。是了,也只有这位新晋的深渊存在,才能如此轻易地洞悉那残留邪气的最终指向!
玲诺诺感受到两人的目光,粉色的眼眸终于从远处收回,带着一丝不耐烦:“那股恶心的臭味,源头就在那破塔附近。很难猜吗?”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玄诚真人心头巨震!对方不仅知道镇渊塔,还能通过残留气息精准定位?!这份感知力…简直骇人听闻!而且,她显然与武当毫无瓜葛,纯粹是凭借自身能力感知到的!
“玲姑娘所言…恐怕不虚。”玄诚真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虽然邪气本体被击退,但护山大阵核心受损的区域,恰好是镇渊塔外层封印的其中一个重要节点!封印之力因此被削弱了三成以上!若非镇渊塔本体封印足够强大,且有历代祖师加持,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玲诺诺,眼神复杂:“玲姑娘既然能感知到镇渊塔,想必也知晓其意义。此事关乎重大,还请…”
“本座没兴趣。”玲诺诺直接打断了他,粉色的眼眸里满是冷漠,“你们武当的破塔是塌是立,与本座何干?只要别把麻烦引到本座头上就行。”
说完,她不再理会玄诚真人和雪棠,自顾自地沿着石阶向上走去,赤足踏在冰冷的石板上,无声无息。
玄诚真人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位深渊存在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且与武当毫无渊源,其立场更是难以预料。
雪棠心中同样疑云密布。玲诺诺点破了目标,却又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个“葬渊”…与镇渊塔之间,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
“玄诚师伯,听松居…”雪棠暂时压下疑问,问起住所。
“听松居无事。”玄诚真人收回目光,看向雪棠和筱筱时,眼神温和了许多,“那里远离核心区域,并未受到波及。你们一路奔波,先回去休息吧。山门戒严,灵异调查局的人手遍布各处,安全暂时无虞。具体情况,明日再详谈。”
他顿了顿,补充道:“陈钉组长正在指挥外围布防和追查线索,暂时脱不开身。他让我转告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万事小心。”
雪棠点点头:“多谢玄诚师伯。”
三人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越靠近山门,空气中那股大战后的紊乱灵气和残留的阴冷腐朽感就越发清晰。沿途可以看到不少地方设置了临时的警戒线和符箓,一些穿着道袍的弟子和灵异调查局人员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凝重和疲惫。
当她们终于踏上武当山门前的巨大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筱筱忍不住捂住了小嘴。
只见那宏伟的山门牌坊依旧矗立,但牌坊后方,原本应该笼罩整个前山、散发着柔和灵光的无形护罩,此刻却显得极其稀薄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牌坊下方,数名气息沉稳、但脸色苍白、身上带着包扎痕迹的气宗弟子,正盘膝而坐,全力维持着这层薄弱的屏障。广场四周,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灵异调查局的精锐和武当弟子,戒备森严到了极点!
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笼罩着这片千年道场。
玲诺诺的目光,却穿透了那稀薄的屏障和重重人影,直接落在了内山深处某个方向。她的粉色眼眸微微眯起,仿佛能“看”到那座被层层封印守护的古老石塔,以及塔身周围那如同黑色蛛网般、顽固缠绕着的腐朽侵蚀气息。
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无声低语:
“镇渊塔…呵,‘葬渊’那老东西,果然还没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