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处,时间的流淌变得黏稠而迟缓。云梦瑶 盘膝坐在那座古老的银色传送阵旁,目光如同实质, 死死锁定着阵法中央那个与“界空碑”轮廓相似的凹槽。她的手中,静静躺着那枚得自五行祭坛、与她道台相融的 五行源钥。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与阵法散发的冰冷银辉,形成鲜明对比。
云梦瑶心想: “凹槽的纹路…和源钥边缘的弧度…几乎完美契合。那些环绕凹槽的次级阵纹…像是一种引导和放大的结构。如果源钥真是‘媒介’,那它放入的瞬间,会发生什么?阵法会给出回应吗?还是…会触发什么未知的防御或反噬?”
谨慎,是在这绝境中唯一的生存法则。但时间,却是最奢侈的东西。她能感觉到,体内“五行养元符”的效力在随着时间流逝而衰减,“虚无瘴”的侵蚀无孔不入。更远处,那种被阴冷目光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从未真正消散。天鬼门的罗网,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不能再等了……” 她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必须……验证。**”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包括对未知的恐惧、对自身状况的忧虑、乃至对身后那人无尽的悲痛——全部强行压下。她的心神,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集中与纯粹。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聚焦于掌心的五行源钥,以及面前阵法核心的凹槽**。
她闭上眼,不再用肉眼观察,而是将神识凝成一束, 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朝着掌心的五行源钥探去,同时,也分出一缕极细的神识,轻轻触碰向阵法凹槽边缘一道看似无害的引导纹路**。
这是一种试探,一种极其微妙的“接触”。她想要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着那种冥冥中的联系**。
就在她的神识同时接触到五行源钥与阵法凹槽纹路的 刹那——**
“嗡——!!**”
一声 清越、低沉、仿佛来自远古时空彼端的 共鸣之音, 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识海深处、同时也在这寂静的洞窟中 轰然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荡灵魂**!
下一刻,云梦瑶 掌心一烫!那枚一直静静躺着的五行源钥, 骤然 爆发出 前所未有的、 璀璨夺目的 五色光华!金、青、黑、赤、黄,五种颜色的光芒不再是温和流转,而是如同五道被点燃的光柱,从源钥的五个角喷薄而出,将她苍白的脸庞和整个洞窟的一角都映照得光怪陆离**!
更让她心惊的是,源钥竟然 自行从她掌心 悬浮而起, 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尺许的空中,开始 缓慢地、却带着某种玄奥韵律地 自转!每旋转一周,五色光华便交替闪烁一次,仿佛在呼吸,在脉动**!
“这……” 云梦瑶 呼吸一滞,目光紧紧跟随着悬浮旋转的源钥。而就在这时,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源钥的旋转与光华闪烁,地面上那座古老的银色传送阵,竟然也 有了回应!那些本已黯淡、残破的阵纹,尤其是凹槽周围以及分布在阵法五个方位的特定残纹, 同步地、清晰地 亮起了 微弱的、与源钥光华 同频共振的 银色光芒!这光芒虽弱,却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挠到了痒处,发出的一声不耐烦的低吟!
共鸣!真正的、强烈的共鸣!不是之前“界空碑”那种微弱的悸动,而是一种仿佛失散已久的部件重新找到了主体的 激烈呼应!
尤其是五行源钥 中央那个 混沌漩涡图案,此刻光芒 微微涨大了一圈,散发出一种 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吸引力。而这股吸引力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 阵法最中央的那个 凹槽!
一股 微弱、却 无比明确的 意念波动,混杂在共鸣的光华与震荡中, 清晰地 传入了云梦瑶的心灵深处。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类似本能呼唤的 信息流**:
“在这里……”
“放入……**”
“归位……**”
“启动……通道……**”
“钥匙……媒介……唯一……**”
这感觉,就仿佛有一个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古老意识,通过阵法与源钥的共鸣,向她发出了最基本的 指引。是的,五行源钥,就是这座阵法的“钥匙”,是启动它的 核心媒介!这一点,再无疑问**!
然而,就在云梦瑶心中因为这确认而升起一丝激动的同时,另一股 更加隐晦、却 冰冷刺骨的 信息流,伴随着源钥与阵法更深层次的共鸣, 如同潜藏在海面下的暗流, 猛地 撞入了她的意识!
那是一幅幅 快速闪过的、支离破碎的 画面与 感知**:
* 画面一:五行源钥 稳稳嵌入凹槽,成为阵法绝对的中枢。
* 画面二:凹槽周围、以及阵法五方的“源眼”纹路 骤然 亮起,散发出 渴求的、贪婪的光芒**。
* 画面三: 海啸般的、纯净到令人窒息的 五行本源之力(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浩瀚、火之暴烈、土之厚重), 沿着特定的通道, 疯狂地 涌向凹槽中的源钥,仿佛要将其淹没、充盈。
* 画面四(最关键):源钥中央的混沌漩涡 急速旋转, 开始 疯狂地 吞噬、转化、调和这涌入的五行本源。但画面中,那涌入的本源之力 浩瀚无边,而源钥的转化速度显然 远远不够!阵法发出 饥渴的嘶鸣,通道的光影明灭不定,处于崩溃边缘。
* 画面五(警示!):一个 模糊的、与源钥相连的 “影子”(代表持钥者?),被源钥 强行抽取、转化着某种更本源的力量——一种 灰蒙蒙的、包容一切又化生万物的力量(混沌本源?)——注入漩涡,作为“薪柴”, 强行加速转化过程,稳定通道。但那“影子”迅速变得 黯淡、透明,仿佛随时会燃烧殆尽,消散于无形**。
* 最后的感知:一种 明确的、冰冷的 警示——启动此阵,需以源钥为媒,引导、灌注海量五行本源。若本源不足,则需以 与源钥同源相融的“持钥者”的 混沌道基与本源为 薪柴, 通过源钥强行转化、献祭,方可 短暂满足阵法启动的 最低需求。代价是——持钥者将 耗尽初步稳固的混沌本源,道基受损甚至崩溃,修为跌落,魂伤加剧,有性命之危。**
“噗——” 云梦瑶 脸色瞬间 惨白如雪,再也压制不住,一口 逆血 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地面。不仅是因为神魂受到这股信息流的冲击,更是因为那信息中蕴含的 残酷真相与 毁灭性的代价**!
她早就知道启动阵法需要海量五行本源,但直到此刻,通过源钥与阵法共鸣传来的直观“演示”,她才真正明白那是多么恐怖的数量!那根本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修士能想象的。而唯一的替代方案……竟是要她以自身为 祭品**!
耗尽混沌本源……道基崩溃……魂伤加剧……性命之危……**
每一个词,都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和虚弱而 微微颤抖起来。她不怕死,在慕清弦为她挡下那一击、燃尽一切时,她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这种明明看到了一线希望,却发现要踏上这条希望之路,首先需要将自己投入焚炉、燃烧殆尽的感觉,实在太过残酷,太过令人绝望**。
就算她不顾一切地做了,成功了,阵法启动了……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那个因为“道标感应”而确定的、彻底未知的传送终点。可能是某个灵气充沛、存在着滋养魂魄神物的福地洞天,甚至是传说中的“上界”或“仙域”,那里或许真的有让慕清弦一线残魂复苏的奇迹。但更大的可能……是传送到比“虚无瘴”更加恐怖的绝地,是空间乱流,是时空裂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险恶环境。甚至,在传送过程中,她这具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和背上的慕清弦,就会被不稳定的空间之力 撕成粉碎,魂飞魄散,真正的万劫不复。
希望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 疯狂地 缠绕、撕咬着她的心脏。一边是彻底的毁灭与未知的恐怖,一边是唯一的、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可能”。**
悬浮的五行源钥光华渐渐收敛,缓缓落回她的掌心,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平静,只是中央的混沌漩涡依旧散发着微光。地面上的阵法也重归黯淡,仿佛刚才那激烈的共鸣只是一场幻觉。但云梦瑶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阵法对“钥匙”的确认,也是对“使用者”发出的、血淋淋的 最后通牒。
她握紧了掌心的源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慢慢地、艰难地转过身,目光越过冰冷的洞窟空间, 投向那个静静躺在石台上的玄衣身影。
他那么安静,那么……遥远。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只有她知道,在她的灵魂深处,那一点与他相连的温暖,从未真正熄灭。那是他留给她的全部,也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启动阵法……需要我付出一切……” 她望着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阵法的那一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更坏的地狱……**”
“但是……”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你的身体……会被他们找到……会被亵渎……**”
“冰块脸……”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又奇异地透着一种越来越清晰的 决绝。“你为了让我活下去……付出了一切。现在……该我了。”
“如果……如果阵法的那一头,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存在着能让你苏醒的机会……或者,只是能让你的身体不被亵渎,让你安静长眠的地方……”
她擦去眼泪,站起身。身体依旧虚弱,灵魂依旧伤痕累累,但她的眼神,却在泪水洗礼后,变得前所未有的 清澈、坚定。那是一种 向死而生的、舍弃一切后的 平静**。
她握着五行源钥,再次看向那座银色的传送阵,看向阵法中央那个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凹槽。
恐惧依旧存在,但已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未知依旧可怕,但已是她唯一的方向**。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改变现状”的机会,也是唯一一个或许存在着“救治慕清弦”渺茫希望的 “方向”。哪怕这个方向,需要她先踏入焚身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