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雾台的坊市总带着股烟火气。韩石裹着件半旧的青布短衫，挤在药摊与法器摊之间，指尖在竹篓里的黄芪、党参上轻轻划过——这些是给张铁备的，那小子最近在玄霄宗当杂役，总说药堂的灵草不够新鲜。
韩大哥！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韩石转身，正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玄色短打，腰间系着褪色的青穗，正是张铁。他比半年前更瘦了，颧骨微微凸起，连喉结都显得突兀，哪还有半分当年在药园搬药材时的憨直模样？
铁子？韩石心头一震，你怎么在这儿？
张铁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我投奔玄霄宗了。
韩石愣住。张铁资质普通，当年一同被墨老带上山时，连炼气三层都费了老大劲。如今竟去了玄霄宗——天雾台三大宗门之一，门槛比七玄门高了三倍不止。
前年墨老坐化，药园散了。张铁搓了搓手，指节泛着青白，我没了去处，听人说玄霄宗收杂役，就去碰运气。谁知道...哪是杂役，分明是奴才。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四周：外门弟子每月只有三块下品灵石，杂役连灵石都没有，全靠挖矿、挑水换点贡献点。我干了三个月，才攒够半块下品灵石，连颗辟谷丹都买不起。
韩石喉头发紧。他虽也是散修，却因石锁的辅助，日子比普通散修好过些。可张铁...他想起半年前张铁在药园搬人参时泛红的耳尖，想起对方总把攒下的灵草分自己一半的模样。
那...你为何来天雾台？
玄霄宗的外门执事说，天雾台有处灵脉要开采。张铁扯了扯衣襟，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牌，我跟着师兄来探路，顺便...看看能不能接点私活。
他忽然注意到韩石怀里的竹篓，眼睛亮了亮：韩大哥，你这是...要炼丹？
随便采点。韩石避开他的目光，将竹篓往身后藏了藏。他炼的益气丹，在玄霄宗这种大宗门里根本入不了眼，说出来徒惹笑话。
张铁却凑过来，鼻子动了动：我闻着这药香...比咱们药园的还纯。韩大哥，你是不是...突破了？
韩石心头一跳。他确已炼气七层，可张铁不过炼气六层，能闻出来？
侥幸而已。他含糊道，你呢？修为可还顺利？
张铁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卡在炼气六层三年了。
周围传来摊主的吆喝声，韩石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已引来几道目光。他拉了张铁到巷角，压低声音：铁子，大宗门里的水深。你若实在熬不下去...
我知道。张铁打断他，可我娘还在村里等我寄灵石回去。她去年冬天咳血，郎中说要五块下品灵石才能续命。他攥紧腰间的令牌，指节发白，再难，我也得撑着。
韩石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塞给张铁：这是我攒的十块下品灵石，你先拿去应急。
张铁猛地抬头，眼眶泛红：韩大哥，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韩石拍了拍他的肩，你我相识一场，别跟我客气。
张铁捧着布包，手指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韩大哥...保重。
看着张铁佝偻着背消失在人流里，韩石望着手中的竹篓，忽然觉得里面的黄芪叶都失了颜色。他摸了摸怀中的石锁，锁芯的温度依旧温凉——这东西能提纯灵气，能解析丹方，却暖不热人心。
罢了。他甩了甩袖子，转身走向药材摊，该买的，还是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