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关的黎明，向来是被鸡鸣揉碎在炊烟里的。可今日的天，像浸了浓墨的棉团，压得人胸口发闷。韩石立在西门城墙的垛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玉盒——那里面躺着刚温养三个月的坤元塔胚，土黄色灵力透过玉璧渗出来，温温的，像攥着块晒过晌午的青石板。
“韩长老。”身后传来赵虎的喘息，这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校尉，此刻甲胄上还沾着晨露，“斥候营刚传回急报：兽潮前锋距关三十里，数量是预估的三倍！领头的是暗影豹王，还有三头三阶顶峰妖将——青鳞蛇王、裂地熊罴、九幽冥鸦！”
韩石转身，晨风吹得他玄色道袍猎猎作响。他望着东方天际那抹逐渐浓重的黑线，喉结动了动：“传我将令：所有弟子登墙，禁制全开；齐云霄带金丹组守北门；张铁去伙房，给伤兵备姜茶——要滚热的。”
“是！”赵虎领命而去，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敲在紧绷的弓弦上。
韩石重新望向地平线。那道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成一片翻涌的黑色海洋——是一阶、二阶妖兽组成的前锋，尖牙外露，爪尖滴着涎水，连奔跑都带着腐臭的风。更远处，天空被黑影遮蔽，那是飞行妖禽，秃鹫、夜枭、铁喙鹰，它们的尖啸穿透云层，刺得人耳膜生疼。
“来了。”他轻声说。
下一刻，大地开始震颤。
不是地震，是千万只兽蹄踩碎泥土的声音。黑潮涌至关前五十丈处，最先撞上的是三十六道赤红禁制——那是用镇妖关地底的火脉灵晶布下的防御。
“砰！”
数十只二阶铁背豺撞在光幕上，血肉飞溅，有的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其他妖兽身上，引发一片混乱。但更多的妖兽涌上来，禁制的红光开始闪烁，像风中的烛火。
“放箭！”赵虎在城墙上大喝。
数百名士兵搭弓射箭，带着灵力的箭矢射穿妖兽的眼睛、咽喉，可兽潮太密了，像一片会移动的墙，箭矢落进去，只激起小小的血花。紧接着，修士们开始施法：火球炸开兽群，冰锥冻住妖兽的腿，雷电劈得妖兽浑身焦黑——可这一切，都像往滚水里加冷水，只能延缓，无法阻挡。
韩石的神识扫过战场，眉峰拧成结。他能清晰感觉到，兽潮后方有一股森冷的气息——是暗影豹王，三阶巅峰的妖修，速度快得能融入阴影，此刻正蛰伏在妖群后，像一位冷静的将军，指挥着这场死亡冲锋。
“轰！”
禁制的红光突然暗了一瞬。裂地熊罴撞了上来，这头三阶妖将体型如小山，深褐色的皮毛下，肌肉隆起像铁块。它一爪子拍在禁制上，竟硬生生撕开一道半丈宽的裂缝！
“不好！”韩石脸色骤变。
裂地熊罴身后，数十头二阶妖兽蜂拥而上，撞向裂缝。禁制的裂纹像瘟疫般蔓延，眼看就要崩溃。
“韩长老！”张铁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带着二十名士兵守在西门前，此刻正被三只妖狼围攻，盾牌已经被抓出裂痕，“西门要撑不住了！”
韩石握紧腰间的石锁。锁身泛着淡青色微光，与大衍神君残魂的联系，此刻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玉盒。
“去。”
玉盒开启的瞬间，土黄色灵力爆发。小塔迎风便长，眨眼间从巴掌大变成半丈高，悬在他头顶。塔身上的古朴符文逐一亮起，像睁开了千万只眼睛。
“镇！”
韩石心念一动。坤元塔发出一声清鸣，土黄色光幕从塔底扩散开来，像一张巨大的地毯，覆盖了西门前的百丈区域。
“轰！”
裂地熊罴撞在光幕上，竟像撞在了一座山——庞大的身体被弹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尘土遮住了它的脑袋。后面的妖兽撞在光幕上，行动瞬间迟滞，有的甚至摔倒在地，被后面的兽群踩成肉泥。
“这……这是什么法宝？”张铁瞪大眼睛，看着光幕后那些挣扎的妖兽，脸上的恐惧变成了震撼。
韩石没有说话。他的神识完全融入坤元塔，操控着光幕的角度，将兽潮的冲击力分散到四周。那些原本势不可挡的妖兽，此刻像撞进了粘稠的泥潭，每前进一步都要耗尽力气。
远处的暗影豹王终于察觉不对。它停下脚步，金色瞳孔盯着韩石头顶的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下一刻，它的身体化作一道黑影，朝着韩石扑了过来！
“来得好！”
韩石冷哼一声。坤元塔光芒大盛，一道土黄色光柱从塔尖射出，正中暗影豹王的身体。豹王的速度快如闪电，却没能避开——光柱击中它的胸口，将它撞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兽潮中，引发一片混乱。
“嗷——”
豹王的咆哮里带着痛苦。它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敢再靠近，只能远远盯着韩石，金色瞳孔里满是忌惮。
韩石松了口气。他知道，坤元塔的威能，足够挡住兽潮的冲击。可他更清楚，这只是开始——阴煞宗的修士，还在后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