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检这天,京城私立妇产医院把整层VIp楼都给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顶级领导人微服私访。
就连保洁阿姨手里的拖把都换成了崭新的。
b超室门口。
黑压压站了一片人。
林雅女士今儿没穿那一身累赘的旗袍,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耳朵贴在门缝上,恨不得长双透视眼看进去。
程卫东也没闲着,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像是要把地板给磨出火星子来。
屋里头。
灯光昏暗。
只有仪器的绿光和屏幕上一坨黑白影像在闪。
陈院长这回也不敢坐了,亲自上手拿着探头。
满是胶水味的凉凉探头一贴上沈瑶的肚子。
里面的小东西立马给面子地动了一下。
“嘶……”
沈瑶倒吸一口凉气,手死死攥着床单。
“怎么了?”
一直跪在床边握着她另一只手的程昱瞬间炸毛。
他眼神跟刀子似的剜向陈院长,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轻点能死啊?
“没事,小祖宗又在练拳击。”
沈瑶白着脸摇摇头,汗把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粘在脸上,“这家伙……是知道今儿是决战时刻?”
程昱那手心全是汗,也不嫌弃,抓起一张湿巾给沈瑶擦汗。
“陈院长。”
程昱没看屏幕,眼神一直钉在沈瑶脸上,“怎么说?”
“这报告要是再出不来,我把你这机器拆了论斤卖。”
陈院长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滚。
太难了。
这活儿太难了。
外面几个老的要听好话,里面这个小的要看脸色,还有那个什么“性别竞猜基金”悬在头顶上,他说错一个字儿,就是得罪了半个京城的权贵圈。
他盯着屏幕看了又看,调了这个角度调那个。
突然。
“哎哟!”
陈院长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了一嗓子。
“程总,沈总,你们看这儿!”
他手指着屏幕左上角。
那里有个模糊的小影子。
“这个小的,今儿个是真给面子。”
“你们看这姿势。”
陈院长啧啧两声,比划了一下。
“双手抱着膝盖,背对着咱们,小脸蛋藏得严严实实。”
“稳得一批,这半天了,除了偶尔心脏蹦跶两下,连个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是个……”陈院长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思考者。”
“再看这边!”
他把探头往右下方狠狠一滑。
这一下。
不用他说。
程昱自己都看呆了。
只见屏幕那一片乱糟糟的雪花点里,一条看着虽然还没指头粗、但劲儿特别大的小短腿,猛地一蹬!
正儿八经的一个侧踢!
直愣愣地冲着b超探头就过来了!
甚至屏幕上的图像都跟着那股力道晃荡了一下。
“看清楚没!”
陈院长激动得唾沫星子都要飞了。
“这一位,是个急性子!”
“我这探头刚过去,他这已经是第三回跟我动粗了!”
“这架势。”
“就是个天生的……运动员,能折腾!”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三秒。
程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视线从“思考者”移到“运动员”身上,脑子里那些关于赌局、关于名字的乱七八糟想法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特么是活的。
真的要在几个月后从这个肚子里钻出来的,会哭会闹的两个小冤家。
“所以……”
沈瑶喘着气,问出了价值几十个亿的核心问题。
“老陈,这就是你的诊断?”
“一个爱思考,一个爱打架?”
陈院长擦了把汗,把探头一收,胖脸上堆满了高深莫测的笑。
“沈总,这规定嘛,是不让说的。”
“但咱们老祖宗那话怎么说来着?”
他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门外。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这家里要是有一个绣花的,再有一个扛枪的……”
“这日子,得多美啊?”
这话。
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还没等沈瑶品出味儿来。
门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听见没!”
林雅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绣花!那是绣花!”
“这肯定是孙女!还是个文静的大孙女!”
“扛枪的肯定是个臭小子!”
“龙凤胎!龙凤胎啊!”
门被大力推开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直接涌了进来。
程卫东胡子都翘起来了:“什么都不说了!那个……装修队呢!马上进场!”
“给房间刷成一半蓝的一半粉的!”
“还有婴儿床!一个雕龙!一个刻凤!”
“哈哈哈!我程家这是要绝了!一文一武!这一家子全让咱们占了!”
一瞬间。
病房变成了菜市场。
只有程昱。
他没管那些想要大兴土木的长辈。
他依旧在那个位置,动作都没变过,大手轻轻盖在依然轻微起伏的肚子上。
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两个完全不同频率的跳动。
一个沉稳,像是一座山。
一个急躁,像是一团火。
“瑶瑶。”
他声音压得很低,在这嘈杂的欢庆声中,只钻进她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管他们是龙是凤。”
他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廓上,热气把她的耳垂烫得通红。
“那个思考的。”
“咱就不让他太累,喜欢发呆就让他发一辈子呆,反正老子养得起。”
“那个打拳的。”
“要是敢对你动一下手……”
程昱眼神一厉,但随即又软了下来,变成了一种认命的宠溺。
“那我就替你揍回来。”
沈瑶笑了。
她看着这一屋子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乐得找不着北的人精。
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要把俩未出世的孩子宠上天的疯子。
突然觉得。
这肚皮撑得要裂开的罪,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程昱。”
她伸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赶紧赚钱去吧。”
“这以后。”
“这一家子要是真闹起来……”
“你那个钱包,恐怕得换个防弹的了。”
夕阳透过百叶窗照进来。
在这金钱堆砌的名利场里,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所谓的赌注。
而是这一刻,满屋子的期盼。
还有两个即将来这人世间兴风作浪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