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周家老宅一片静谧。
卡布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脚步轻得像猫。他在婴儿房门口停住,侧耳听了听,然后轻轻推开门。
夜灯柔和的光线下,浅浅睡得正熟,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宁。卡布站在婴儿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眼神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温柔,却又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这不是他第一次深夜来看孩子。自从浅浅出生那晚,天降七彩流光、产房仪器失灵、双彩虹横贯夜空,卡布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一样。而随着她渐渐长大,展露出能“心声传意”的异能,卡布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细心地照顾着这个特别的小生命。奇怪的是,他总能精准预知浅浅的需求——她快醒了,奶瓶会提前三分钟温好;她要换尿布了,干净的尿不湿和湿巾会及时出现在手边;她因为长牙而烦躁,磨牙棒会适时递上。
何粥粥曾笑着说:“卡布,你比我这个当妈的还了解瑶瑶。”
卡布只是微微躬身:“夫人过奖了,我只是比较细心。”
细心。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只有卡布自己知道,那不完全是细心。当浅浅需要什么时,他心中会泛起一种细微的感应,像水波荡漾,引导他做出正确的准备。而当浅浅“心声”传意时,他虽然听不到具体内容,却能感知到那种特殊的波动——那是与七彩流光同源的能量。
夜更深了。卡布正要离开,婴儿床里忽然传来一声不安的哼唧。
他立刻转身,看到瑶瑶的小脸皱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卡布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
发烧了。而且温度上升得很快。
卡布没有慌张,甚至没有去叫醒隔壁的周深和何粥粥。他俯身,轻轻将手掌覆在浅浅的额头上。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的掌心泛起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柔光。
“热热...难受...”瑶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呢喃。
然后,一个软糯的心声在卡布脑海中响起,但这次与以往不同,声音里带着病中的迷糊和某种...遥远的熟悉感:
“这个叔叔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像是前世瑶池边的金甲护卫...”
卡布的动作猛地一滞。
掌心下的温度在迅速消退。瑶瑶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小脸舒展开来,沉入安稳的睡眠。但卡布没有动,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动。
金甲护卫。瑶池。
这两个词像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之门。光影碎片在脑海中闪现:云雾缭绕的仙池,粼粼波光,七彩霞光在天际流转,还有...一身金甲,肃立在瑶池之畔,守护着某种不可侵犯的存在。
“叔叔的眼睛...”浅浅的心声继续,更模糊了,像梦呓,“刚才...有金光...”
卡布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他走到墙边的穿衣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依然是那张年轻、温和、略显青涩的脸,依然是那个周到得体的管家卡布。
但就在刚才,当瑶瑶提到“金甲护卫”的瞬间,他眼中确实闪过了一道流光——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他掌心曾泛起的那层柔光。
镜中的他,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种永远从容、永远温和的面具,在这一刻碎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下面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存在。
“你是谁?”卡布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问。
镜中人没有回答。但记忆的潮水已经冲破堤防,汹涌而至。
他想起来了。不是全部,但足够多。
他不是卡布,或者说,不完全是。他是守护者,是瑶池畔的金甲卫,奉命守护某个重要的存在穿越轮回,降临此世。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存在,保护她,直到她觉醒,或者直到她平安度过这一世。
但他忘记了很多事——为什么是他来?守护的是谁?要怎么守护?甚至,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只记得一个名字“卡布”,和一个模糊的使命。
直到那晚,七彩流光划破雨夜,双彩虹横贯天际。他站在周家老宅的窗前,看着那道流光坠向医院方向,心脏忽然剧烈跳动。那是感应,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召唤。
他赶到医院,看到那个新生婴儿的第一眼,就知道:找到了。
可他依然不记得为什么。直到刚才,直到瑶瑶在病中无意识的“心声”,提到了“瑶池”,提到了“金甲护卫”。
卡布重新走回婴儿床边。浅浅已经退烧,睡颜恬静,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小脸上,那轮廓,那气息,渐渐与某个遥远的影像重叠。
“是您吗?”卡布低声问,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瑶瑶在睡梦中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伸出襁褓。卡布犹豫了一瞬,然后单膝跪地,以一个近乎古老的礼仪姿势,轻轻握住了那只小手。
那一刻,他掌心的柔光再次泛起,与浅浅皮肤下隐隐流动的七彩微光相呼应。两种光芒交织、融合,然后缓缓平息。
卡布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才缓缓起身。他眼中的金光已经完全敛去,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可靠的年轻管家。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记忆的封印松动,使命的轮廓清晰,守护的意义明确。
他退出婴儿房,轻轻带上门。走廊尽头,周深披着睡衣站在那里,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醒。
“卡布?这么晚了,你——”
“小小姐有点发热,我来看一下。”卡布的声音平稳如常,“现在已经退烧了,睡得正熟。需要叫醒夫人吗?”
周深松了口气:“不用,让她睡吧。浅浅没事就好。”他顿了顿,看着卡布,“谢谢你总是这么细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卡布微微躬身。
周深点点头,回房去了。卡布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才那种力量的流动是真实的,那种与浅浅体内能量共鸣的感觉是真实的。而他记忆中的碎片——瑶池、金甲、守护的誓言——也是真实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低声自语,“为什么我能感应到她的需求,为什么我对七彩流光那么敏感,为什么我总会不自觉地守在她身边。”
因为他本就是为此而生,为此而来。
卡布走到窗前,望向夜空。城市的光污染让星空黯淡,但在他眼中,那些星辰的排列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某个早已失传的星图在他记忆中浮现,指向某个特定的方位,某个特定的时间,和某个特定的使命。
“我会保护您,”他看着浅浅房间的方向,声音坚定如誓言,“无论这一世有什么在等待,无论您是谁,无论我忘记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这是我的誓言,从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夜空中的一颗星忽然明亮了一瞬,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何粥粥发现浅浅完全退烧,精神也很好,完全不像生过病的样子。她有些疑惑,但只当是小孩子恢复得快。
早餐桌上,卡布如常布菜、斟茶,动作一丝不苟。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婴儿椅里的浅浅时,那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只有他自己懂的深意。
浅浅正抓着一个小勺子敲打餐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忽然抬起头,看向卡布,大眼睛眨了眨。
一个软糯的心声在卡布脑中响起,但这次,似乎带着某种确认:
“金甲叔叔...早安安...”
卡布手中的银质水壶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水稳稳倒入杯中,一滴未洒。他抬起头,对浅浅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早上好,小小姐。”
何粥粥笑着对周深说:“看,瑶瑶越来越喜欢卡布了。”
周深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年轻管家的眼底深处,有一抹淡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如同瑶池水面倒映的晨曦,古老,温柔,而坚定。
而在卡布的记忆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誓言正在重新变得清晰——以生命守护,以忠诚相伴,直到使命完成,或者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一次,他不会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