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亮了。
光不刺眼，像一滴凝住的水，在铜盘上轻轻晃。东方墨白手指没动，掌心却渗出一层薄汗。他知道这种地方不会真让人“刷脸支付”，但三颗灵石换条活路，这买卖还能做。
他从怀里摸出三块中品灵石，依次放上铜盘。珠子的光闪了三下，随即暗去。傀儡商人依旧面无表情，抬手一挥，入口处的青石板自动滑开一道缝。
“许清歌。”东方墨白回头。
许清歌正低头检查相机，听见声音立刻把设备塞进冲锋裤口袋。她快步跟上来，压低声音：“刚才拍了几张布局图，万一迷路还能当导航。”
“别拿出来。”东方墨白提醒，“这地方连押金都收灵识，你拍一张，说不定就被谁记住了。”
许清歌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穿过石缝，眼前豁然开朗。浮空岛比远看大得多，街道呈环形分布，两侧摊位密布，摆着各种残玉、断剑、锈甲。摊主大多是灰袍人，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和入口那个傀儡商人一样。
可也有例外。
街角有个戴青铜面具的瘦削身影，站在一张破旧木桌后，桌上陈列着几块裂痕斑驳的玉简，一根断裂的青铜箭头，还有一枚漆黑如炭的指骨。
东方墨白脚步一顿。
右眼突然一热，金纹微闪。残简碎片贴着胸口发烫，脑子里蹦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阶古物残留波动，疑似与三百年前人皇交易记录相关——建议接触。】
他看了眼许清歌：“那边有个卖古董的，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许清歌立刻跟上。
刚走到摊前，那戴面具的商人就开口了：“这位道友，拍我摊位可是要收费的。”
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石头。
许清歌一愣：“我没拍。”
“你刚才在入口拍了全景。”商人抬起手，指向她口袋，“相机还在发热，红外信号没散。”
东方墨白皱眉：“你这也能感应到？”
“在这秘市，每一道视线都是交易。”商人慢悠悠收回手，“拍照一次，收一丝灵识；录像三秒，抵押十年寿元。明码标价。”
许清歌脸色变了。
东方墨白却笑了：“那你这摊子挺值钱啊，多少人盯着你发财呢。”
商人没笑，只是从桌上拿起一块布满裂痕的玉简：“这块东西，三百年前被人皇亲手买走过。当时他问价，我说不收灵石，只换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东方墨白问。
“他说：‘我知道你在等什么。’然后留下一枚血符牌，上面写着一句话。”商人顿了顿，“你要不要听听？”
东方墨白盯着那玉简：“拿来看看。”
“看可以。”商人把玉简托在掌心，“三颗灵石，信息归你。”
“太贵。”东方墨白摇头，“你这玩意儿都裂成蜘蛛网了，能存下啥？”
“它存不下画面。”商人说，“但它记得声音。”
东方墨白沉默两秒，掏出三颗灵石放上桌面。
商人接过，玉简递出。
指尖触碰的瞬间，右眼金纹骤然亮起。残识自动激活，眼前浮现模糊影像——
三百年前，一名玄衣男子立于摊前，面容模糊，但气息如渊。他低声问：“九重天最近在查什么？”
摊主递出一枚血色符牌：“他们在收集人皇血脉样本，一个不留。”
画面戛然而止。
东方墨白呼吸一滞。
脑子里又跳出一行字：
【情报已解析：九重天掌控者正在系统性捕获人皇血脉携带者，目的不明。警告：宿主血脉已被标记，建议减少共鸣使用频率，避免暴露。】
他猛地合上眼，金纹缓缓褪去。
“怎么样？”许清歌凑近，“看到什么了？”
“麻烦大了。”东方墨白把玉简收进包里，“他们不是随便杀我们，是冲着‘人皇’来的。我们在他们名单上。”
许清歌瞳孔一缩：“那萧寒玥、叶玄音她们……”
“都在。”东方墨白握紧帆布包带，“所有人，只要沾点人皇传承的边，全被盯上了。”
“所以刚才那句话……”许清歌咬唇，“‘收集血脉样本’，他们是想复制？还是……提取力量？”
“不清楚。”东方墨白摇头，“但肯定不止杀人这么简单。”
他抬头看向摊主：“你当年卖给他的血符牌，现在在哪？”
商人轻笑一声：“早碎了。不过……”他忽然停顿，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眯了起来，“你身上有股味道，跟他很像。”
东方墨白心头一紧。
“什么味道？”
“血。”商人说，“刚用过雷的人，身上会有焦味。而你……还有点甜。”
东方墨白没接话。
他知道这不是比喻。
人皇血脉运转时，体内灵气会带一丝甘冽气息，只有同源者才能察觉。这商人要么是旧部，要么……就是敌人伪装的饵。
“多谢交易。”他后退半步，“咱们后会有期。”
转身要走，商人忽然开口：“等等。”
东方墨白停下。
“下次来，别带相机。”商人说，“也别让左眼太亮。这里有人专门收‘异能显影’的影像。”
许清歌浑身一僵。
东方墨白没回头，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两人快步离开摊位，转入一条窄巷。身后集市依旧喧嚣，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可越往里走，摊贩越少，行人也开始加快脚步。
“不对劲。”许清歌低声道，“刚才还有人讲价，现在怎么都急着收摊？”
东方墨白刚想答，前方人群突然骚动。
一个穿灰袍的老者踉跄跑过，撞翻了路边的药摊。他满脸惊恐，一边跑一边喊：“九重天巡查使来了！快撤！”
这话像火扔进干草堆。
刹那间，所有摊主开始收货。有的直接把整桌东西收入袖中，有的连摊子带人原地消失。几个顾客拔腿就跑，撞翻灯笼也不管。
许清歌抓住一个路过的小贩：“怎么回事？巡查使多久到？”
那人甩开她的手：“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人影一闪，化作青烟消散。
东方墨白盯着那团散去的烟雾：“这是瞬移符阵，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我们得走。”许清歌急了，“既然他们查血脉，肯定有追踪手段，待在这等于等抓。”
“等等。”东方墨白却站着没动，“刚才那商人说‘左眼太亮’，说明他已经发现你能看破灵力流动。如果我们现在跑，反而暴露异常。”
“那你说怎么办？”
“反向操作。”东方墨白掏出相机，“你再去拍一圈，光明正大拍。”
许清歌愣住：“你疯了？刚才还说不能拍！”
“现在不一样。”东方墨白把相机塞她手里，“巡查使要的是‘隐藏者’。我们要是表现得像普通游客，反而安全。”
许清歌犹豫片刻，点头：“行，我试试。”
她举起相机，走向最近一个摊位，对着一堆锈剑咔嚓拍了一张。摊主瞥她一眼，没说话。
第二张，第三张……她一路拍过去，甚至停下来调整焦距。
人群仍在撤离，但她这个“拍照的傻游客”反而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东方墨白靠在墙边，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指尖摩挲着残简碎片。脑子里那行字还在：
【警告：过度共鸣可能导致精神力透支，头秃风险+10%。】
他忍不住嘀咕：“这系统能不能不说废话。”
就在这时，许清歌突然快步回来，脸色发白。
“怎么了？”东方墨白问。
“我刚才拍完一个卖符纸的摊子……”她声音有点抖，“回放的时候，发现照片里多了个人。”
“谁？”
“戴着青铜面具。”她打开相机，“就在摊主后面，站得笔直。可我拍照时，那位置根本没人。”
东方墨白接过相机。
照片上，灰袍摊主正在收货，背景是空荡的巷口。可在右下角阴影处，确实站着一个戴面具的身影，双手交叠，像是在等什么人。
最诡异的是——
那面具的裂痕形状，和他们刚才交易的那个商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