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5章 无声的惊雷
沙龙在一种表面融洽、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周明轩努力扮演着谦虚好学的角色，试图在几个关键人物面前混个脸熟，尤其是那位“陈夜”顾问。他几次找准机会，想凑近搭话，但陈顾问身边始终围着人，态度疏离，让他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时机。
直到沙龙临近尾声，嘉宾们开始自由交流、享用茶点时，周明轩才终于等到一个空隙。他看到陈夜顾问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在看外面的街景。周明轩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陈顾问，您好。”周明轩露出得体的微笑，“再次感谢您上次在研讨会上的指点，让我受益匪浅。”
夜辰（陈夜）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手里轻轻晃动着酒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让周明轩心里有些没底。
“今天的沙龙内容也很精彩，特别是关于数据合规边界的那场讨论，”周明轩努力寻找话题，试图展现自己的思考，“让我对cFSI在风险管控方面的前瞻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夜辰依旧沉默着，只是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又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
这种沉默的压力让周明轩有些不安，他硬着头皮继续道：“说起来，能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还要感谢一位朋友的帮忙。不然，以我现在的级别，恐怕很难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信息。”他故意说得含糊，既点明了自己有“门路”，又保留了余地，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夜辰终于有了动作。他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目光却依旧锁定在周明轩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低沉平缓：
“哦？是么。”
“能拿到‘启明’内部沙龙的邀请函，看来周先生这位‘朋友’，能量不小。”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内部沙龙”和“能量不小”这两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狠狠砸在周明轩的心上！周明轩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陈顾问怎么知道这是“内部”邀请函？而且还特意点出“能量不小”？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周明轩强作镇定，干笑两声：“陈顾问说笑了，只是凑巧，凑巧而已。”
夜辰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重新投向窗外，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周明轩试图掩饰的侥幸：
“cFSI是个讲规矩的地方。有些门槛，设立的意义，就在于筛选。”
“跨过去的方式有很多种。靠实力，靠机遇，都值得鼓励。”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周明轩瞬间有些发白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
“但有一种方式，最不可取，也最危险。”
“那就是……借力打力，尤其是借那些……自己未必能完全掌控的力。”
“力道用错了，门槛没跨过去，反而容易……摔断腿。”
“轰——！”
周明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借力打力？未能掌控的力？摔断腿？！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他在暗示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曦曦的事？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利用夜家的关系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周明轩！他端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所有的心思和算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夜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嘲讽。他不再多说，只是举起酒杯，向周明轩示意了一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前辈”式的“提醒”：
“周先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好好珍惜自己的羽毛，路……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说完，他不再看周明轩，转身便朝着王经理等人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闲聊。
周明轩僵在原地，浑身冰冷。直到陈夜走远，他才猛地喘过气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巨大的屈辱！
警告！这是最直接的警告！
那个陈夜，他一定知道！他知道自己和夜曦曦的关系！他知道邀请函的来源！他甚至可能在暗示，继续利用夜曦曦，会引来可怕的后果！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放弃？他不甘心！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继续？可陈夜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周明轩心乱如麻，沙龙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失魂落魄地提前离开了会场，甚至没有勇气再去跟陈夜道别。
而另一边，夜辰坐进回程的车里，玄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少爷，警告送到了？”
“嗯。”夜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看他那反应，是听懂了。可惜……听懂和会做，是两回事。”
贪心的人，闻到肉味，是不会轻易松口的。警告，有时候反而会激发出更大的贪婪和侥幸。
“接下来……”玄一询问。
“等他下一步。”夜辰声音冰冷，“看看他是知难而退，还是……利令智昏，自寻死路。”
夜辰的警告，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周明轩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是悬崖勒马，还是铤而走险？选择权，似乎交到了周明轩自己手中。但无论他如何选择，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而依旧沉浸在“帮助男友”满足感中的夜曦曦，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仍一无所知。这场由野心和欺骗编织的幻梦，离破碎的边缘，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