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委员会”的会议室,气氛变了。
如果说一周前,这里还洋溢着科学发现的纯粹喜悦,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的敬畏与对奇迹的赞叹。
那么现在,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复杂的东西。
是权力、是欲望、是心照不宣的试探。
会议桌依然是那张会议桌,人也依然是那些人。
钱院士、刘承德教授等科学家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信使一号”技术在其他遗传病领域的应用潜力,兴奋得满脸红光。
而另几位戴着眼镜,气质沉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委员,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坐在主位,却一言不发的何雨柱。
那眼神里,曾经的审视、怀疑、震惊,如今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灼热。
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金佛,一棵能结果子的蟠桃树。
终于,一位鬓角微霜,一直负责项目协调的委员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科学家们的讨论。
“钱院士,刘教授,技术前景固然可喜,但我们也要考虑现实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零号实验体’的成功,意义非凡。这不仅证明了技术的突破,更给了我们一个……确保国家核心领导层健康稳定的,前所未有的工具。”
来了。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一下,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那只名为“欲望”的魔鬼,终究还是脱下了伪装,露出了獠牙。
钱院士皱了皱眉:“张委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应该集中力量,扩大样本范围,攻克更多遗传病难题,这才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我同意钱院士的观点。”张委员微笑着点点头,话锋却一转。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项技术目前还处在绝对保密的阶段,大规模筛选的条件尚不成熟。而且,它的稳定性、长期影响,我们都还需要观察。”
“所以,我个人提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何雨柱身上,“在第二阶段的实验中,我们是否应该有一个更稳妥、更具战略意义的‘优先序列’?”
他慢条斯理地抛出了那个准备已久的话题。
“比如说,几位为共和国奉献了一生,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年事已高的元勋。让他们恢复健康,继续为我们掌舵,这难道不是对国家最负责任的做法吗?”
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位科学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另外几位委员则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仿佛只是在听一个寻常的工作报告。
“放屁!”
一声怒喝,打破了这虚伪的平静。
所有人惊愕地看过去,只见刘承德教授气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这位研究了一辈子伦理道德的老学者,此刻须发皆张,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张委员!你这是在把一项伟大的科学成果,变成古代帝王寻求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什么叫‘战略意义’?什么叫‘优先序列’?说白了,不就是特权吗!”
“当年我们为什么要推翻旧社会?就是因为要打破这种人分三六九等的特权思想!怎么,现在科学进步了,我们反而要把这套封建糟粕捡回来,涂上一层‘国家利益’的金漆吗?!”
“我告诉你们,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创世纪’就不再是全人类的福音,而是少数人续命的工具!是天大的丑闻!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刘教授一番话,掷地有声,骂得酣畅淋漓。
张委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公然发作,只能扶了扶眼镜,沉声道:“刘教授,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从大局出发,提出一个建议,供大家讨论。”
钱院士也叹了口气,沉声附和:“我反对。从纯粹的科学角度,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多样化的临床样本。比如,选择十个患有不同罕见遗传病的患儿进行治疗,他们天真无邪,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是完美的实验观察对象。这对于我们完善技术、评估风险,比治疗一个……一个所谓‘重要人物’,价值大一百倍!”
争吵声中,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还是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年轻人身上。
何雨柱。
他是这项技术的唯一创造者和掌控者。
他的态度,将决定伊甸园的走向。
是成为普度众生的圣地,还是沦为权贵私享的后花园。
何雨柱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没有看义愤填膺的刘教授,也没有看脸色难看的张委员。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所有粉饰的太平。
“我的父亲,是‘零号’。”
“他也是最后一个‘特例’。”
“从‘一号实验体’开始,”何雨柱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我建议,所有名额,通过全国范围内的基因库进行筛选,优先用于十八岁以下,患有目前医学无法治疗的罕见遗传病的儿童。”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才是最应该看到希望的人。”
“至于所谓的‘优先序列’……”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一种近乎于嘲弄的冷漠。
“我的技术,不为特权服务。”
“谁赞成?谁反对?”
最后七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委员等人脸色铁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对?
他们拿什么反对?
没有何雨柱,所谓的“创世纪”工程就是一堆废铁和冰冷的服务器。他是神,是唯一的源头。
神,不想给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最终,张委员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干巴巴地说了句:“何总工……说得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何雨柱的完胜而告终。
……
会议结束后,走廊里。
林规叼着烟,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一把拉住何雨柱的胳膊,将他拽到一旁的拐角。
“小子,可以啊。”他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顶了顶何雨柱,“刚才那几下,真他娘的解气!跟看电影似的。”
“那帮老家伙,平时人五人六的,一听到能多活几年,那点花花肠子藏都藏不住。还‘为了国家’,我呸!我听着都替他们脸红。”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规笑嘻嘻的表情收敛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条,塞进何雨柱的手里。
“别高兴得太早。明着来,他们不敢动你。但背地里的小动作,可不会少。”
何雨柱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职位。
孙博文,生物信息学博士,专家组核心成员。
“这小子谁啊?”林规低声问。
“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何雨柱淡淡地回答。
孙博士,三十出头,哈佛毕业,是钱院士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在“创世纪”项目里,他负责数据分析和模型构建,能力极强,但……野心也同样不小。
“天赋?”林规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在战场上才能闻到的血腥味,“小子,我可得提醒你。他们动不了你这尊真神,但他们会想办法,再造一尊听话的泥菩萨。”
“张委员昨天晚上,单独约他吃了顿饭。”
“有时候,人心里的病毒,比咱们实验室里那些玩意儿,要毒得多,也更难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