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认门饭”，果然没让人“失望”。
餐厅大得能跑马。
长长的餐桌，铺着雪白桌布，银质餐具闪闪发光，能照出人影儿。
上官琳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像尊玉雕的菩萨，就是眼神有点冷。
四位姑姐按次序坐在一边，阵型整齐，跟要开庭似的。
司空瑾拉着唐囡囡，直接坐在了上官琳右手边的位置，毫不避讳。
这位置，往常估计是司空瑾父亲坐的。
唐囡囡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开饭吧。”上官琳发话，声音没什么温度。
佣人开始上菜。
一道道菜，精致得像艺术品，就是量少得可怜，一口就能没。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唐囡囡心里吐槽：“这是吃饭还是上刑？鸿门宴还管饭，算他们有点良心。”
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四姐陈娟。
她拿着小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汤盅，眼睛瞟向唐囡囡，声音带着假笑：
“唐小姐，听说你以前家里是做豆腐的？”
来了。
唐囡囡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微笑：“是，四姐。我爸做了几十年豆腐，老手艺。”
陈娟夸张地“哇”了一声，看向其他姐妹：
“那唐小姐对豆腐一定很了解咯？不像我们，平时也就吃吃松露、鱼子酱，还真不太懂这些……平民食物呢。”
这话，就差直接把“土包子”三个字刻脑门上了。
司空瑾眉头一皱，刚要开口。
唐囡囡在桌子底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她看着陈娟，笑容更甜了：
“四姐说得对，豆腐确实是平民食物，便宜，有营养，接地气。不像有些东西，听着高大上，吃多了也腻，还容易……消化不良。”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啊，豆腐看着软，可煎炒烹炸，怎么做都行，韧劲儿足。最关键的是，它干净，豆子是什么就是什么，做不出别的味儿，实在。”
言下之意：我可不像你们，装模作样，一肚子花花肠子。
陈娟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二姐陈云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语气像是hR面试：
“唐小姐倒是伶牙俐齿。不知道唐小姐是哪所名校毕业的？我们司空家的媳妇，学历太差，怕是出去应酬，会让人笑话。”
“二姐说的是。”唐囡囡点头，非常认同，“我读的普通大学，确实比不上各位姐姐名校光环。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清澈地看着陈云：
“我觉得吧，学历是敲门砖，但脑子里的东西和心里的秤，比一纸文凭重要。比如，我就不会在第一次见弟妹的时候，查人家户口，问人家学历，搞得跟审犯人似的，您说对吧，二姐？”
陈云被她看得一窒，脸上有点挂不住。
三姐陈燕赶紧打圆场，声音温温柔柔：
“囡囡别介意，二姐也是关心你们。主要是阿瑾身份特殊，以后应酬多，我们也是怕你……不适应。毕竟，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圈子，规矩多，说话都绕弯子。”
唐囡囡心里翻了个白眼。
绕弯子？有你们这会儿绕吗？
她脸上依旧带笑：
“谢谢三姐提醒。不过我觉得，说话绕弯子挺累的，可能是闲的。像我，以前忙着帮家里干活，忙着生存，没那么多时间琢磨怎么说话让人猜。真诚点，直接点，不好吗？”
她看向陈燕，语气天真：
“还是说，司空家的规矩，就是喜欢让人猜谜语？”
陈燕脸上的温柔面具差点裂开。
一直沉默的大姐陈凤，终于开口了。
她没看唐囡囡，而是看向司空瑾，语气带着长姐的忧心：
“阿瑾，不是姐姐们苛刻。你要结婚，我们为你高兴。但最起码，得知根知底。唐小姐家里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听说最近还惹上了官司？这要是传出去，对我们司空家的声誉……”
这话就重了。
直接捅到了唐囡囡的痛处，还把司空家的声誉大帽子扣了下来。
上官琳的眼皮动了动，依旧没说话，像是在观察。
司空瑾脸色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大姐……”
唐囡囡却突然笑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迎着陈凤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大姐，我家里的事，是挺糟心的，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被人害死了，我妈还在养伤，我确实在打官司，要给我爸讨个公道。没有离经叛道吧！”
她说得坦荡，反而让陈凤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至于司空家的声誉……”唐囡囡顿了顿，眼神扫过几位姑姐，“我觉得，一个家族的声誉，不是靠娶了哪个身家清白的媳妇得来的，而是靠家里每一个人行得正、坐得端，靠当家人有本事、有担当挣来的。”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司空瑾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信任：
“我相信我丈夫有这个能力。而不是需要靠牺牲妻子的‘清白背景’来维持。”
她看向陈凤，反问：
“大姐，您说呢？”
陈凤被她这一番连消带打，说得脸色变了几变，竟一时语塞。
司空瑾侧头看着身边的小女人。
她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雨的小白杨，看着柔软，却有着惊人的韧性。
她不是在等他保护，而是在与他并肩作战。
用她的方式，维护着他，也维护着他们刚刚建立的关系。
他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胀。
他伸出手，在餐桌下，牢牢握住了唐囡囡的手。
十指相扣。
温度传递过去。
唐囡囡指尖微颤，却没有挣脱。
司空瑾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扫过自己的姐姐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囡囡是我的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过去，我接受。她的未来，我负责。司空家的声誉，有我司空瑾担着，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眼神微冷：
“包括在座的各位……姐姐。”
一句话，掷地有声。
彻底表明了立场。
几位姑姐的脸色，瞬间精彩纷呈。
红白交错。
她们没想到，司空瑾会如此不留情面地维护。
上官琳终于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唐囡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餐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银质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这顿下马威的饭，算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唐囡囡心里却松了口气。
第一轮交锋，没输。
甚至，还意外地……拉到了某个冰山男人的坚定站队？
感觉……还不赖。
就是手被他攥得有点紧，汗涔涔的。
她悄悄动了一下手指。
却被握得更紧了。
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司空太太，刚才不是挺能说？现在知道怕了？”
唐囡囡耳根一热，用力掐了他手心一下。
“怕你个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