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五十八日，天刚放亮，废丹房的木门就被推开了。
李长生扛着把半旧的竹扫帚，穿着沾了不少丹灰的外门弟子服，眼神却不像往常打扫时那般随意——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的青石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玄阴真水玉瓶，心里还记挂着三日前凝练真水时那股一闪而逝的寒性能量。
这三天他没闲着，一边用玄阴真水辅助修炼《寒泉诀》，将水系仙元打磨得更精纯，一边反复回想那股能量脉动的感觉——不是错觉，那股寒气的本质太高，比坊市最好的寒石还要纯粹，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若真是极寒之物藏在地下，说不定和厉炎真人的事有关，甚至能用来炼更高阶的玄阴真水。”李长生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脚步停在静室门口，开始了今天的“打扫”。
废丹房的地面铺着清一色的青石板，是宗门建坊市时剩下的边角料，每块都有半尺厚，表面被丹灰覆盖得发黑，缝隙里挤着暗绿色的苔藓——这苔藓长得奇怪，只在石板缝隙里扎根，石板中央却寸草不生，以前李长生只当是丹灰有毒，现在想来，说不定和地下的寒气有关。
他放下扫帚，弯腰捡起块拳头大的废丹，像往常清理时那样往石板上砸了砸，丹灰簌簌落下，露出石板原本青灰色的表面。他蹲下身，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石板，“咚”的一声闷响，没有丝毫空洞感。“先从静室开始查。”李长生心里盘算着，从储物袋摸出块干净的布，蹲在三日前凝练真水的蒲团旁，仔仔细细擦去石板上的霜痕——这里是能量脉动最清晰的位置。
布巾擦过石板，露出细密的纹路，这是青石天然的纹理，没什么异常。李长生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寒泉仙元，轻轻点在石板上——仙元刚接触石板，就被一股淡淡的凉气逼了回来，和周围石板的温度截然不同！“就是这儿！”他眼神一凝，加大仙元输出，指尖在石板上画了个圈，仙元顺着石板纹理渗透进去，却只探到半尺深就被厚厚的土层挡住，再往下，那股熟悉的寒性能量却踪迹全无。
“藏得够深啊。”李长生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假装继续打扫，拿着扫帚在废丹房里转来转去。他故意用扫帚柄敲击不同位置的石板，从东南角的废丹堆旁到门口的警戒阵附近，每敲一块就侧耳听声音——全是闷响，没有一块石板下面是空的。混沌涅妖瞳也开着，银灰色的微光扫过地面，能清晰看到石板下三尺深的土层和碎石，甚至能看到几条蚯蚓在土里钻动，可就是找不到那股寒性能量的源头。
“难道是我感应错了位置？”李长生皱着眉，靠在竹扫帚上歇气。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苔藓在阳光下微微泛绿，看起来和普通苔藓没区别。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门口，弯腰查看门槛下的石板——这里是废丹房的根基处，要是有东西藏在地下，说不定会在根基处留下痕迹。
门槛下的石板比其他地方更厚，边缘都磨出了包浆，显然是几十年踩出来的。李长生用指甲抠了抠石板缝隙里的苔藓，指尖传来一丝凉意，比其他地方的苔藓更凉些！他心里一动，刚要凝聚仙元探查，就听到外面传来杂役老陈的声音：“长生啊，今天打扫得挺早啊！”
李长生连忙直起身，装作拍打衣服上的丹灰：“陈叔早，这几天下雨，丹灰都潮了，早点扫了免得发霉。”老陈推着辆空车从外面进来，车上还放着两个装废丹的竹筐，他瞥了眼李长生脚下的石板，随口说道：“这废丹房的石头是真结实，二十年前我刚来宗门时，这石板就这么厚，听说建的时候还请内门弟子加固过，说是怕丹渣里的药力渗进地下污染水源。”
“加固过？”李长生心里咯噔一下，“陈叔，您知道是哪位内门弟子加固的吗？”老陈把竹筐放在墙角，擦了擦汗：“那我哪儿记得清，当时我还是个杂役学徒呢，只听说和当年地火丹房炸炉有关，好像是怕炸炉的余毒漏出来，才把这一片的地基都加固了。”说完他扛起空筐就要走，“我去前院收丹渣，你慢慢扫啊！”
“谢陈叔！”李长生看着老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神凝重起来。地火丹房炸炉、地基加固、地下寒性能量……这几件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巧合！他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左右看了看——废丹房地处外门边缘，周围除了几间废弃的杂役房，就只有后院那片荒草地，平时没人来，正好方便探查。
他反手关上废丹房的门，把竹扫帚靠在门边，径直走向后院。后院比前院还乱，齐腰深的荒草里缠着枯黄的藤蔓，墙角堆着几摞破损的瓦罐，罐口爬满了蜘蛛网，还有些朽木散落在地上，风吹过发出“吱呀”的轻响。李长生踩着荒草往前走，混沌涅妖瞳开到最大，银灰色的微光扫过地面——草下的泥土混杂着丹灰，没什么异常，直到他走到院子中央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脚步突然顿住。
这棵老槐树他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树干皲裂得像老树皮，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连最耐活的苔藓都不肯长在上面。可现在走近了才发现，槐树根部周围的泥土不对劲——以树干为中心，三尺范围内的泥土颜色比别处深了不少，呈暗褐色，而且荒草到了这里就像被无形的线挡住了，齐刷刷地断了根，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有意思。”李长生蹲下身，拨开表面的浮土，露出下面潮湿的黑土。他伸手抓了一把泥土，触手冰凉，比周围的泥土凉了足足三度，而且土粒之间黏结得很紧密，不像自然沉积的泥土那样松散。更奇怪的是，泥土里没有丝毫虫蚁活动的痕迹，连最常见的蚯蚓洞都没有——这地方的寒气，竟然能逼走所有活物！
他将泥土放在掌心，运转一丝寒泉仙元探入其中。仙元刚接触泥土，就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阴寒气息顺着仙元往上爬，和三日前感受到的寒性能量同源！李长生眼睛一亮，连忙将混沌涅妖瞳的力量集中在眼底，死死盯着槐树根部的泥土——银灰色的微光穿透土层，一寸寸往下探查，就在泥土下方一尺深的位置，他终于看到了异常！
那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符文痕迹，像用极细的刻刀刻在岩石上，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零星的线条残留着淡淡的阴寒气息。这些符文的样式很古老，不是宗门基础阵法里的那些常见符号，线条扭曲如蛇，带着一种隐匿的韵律，若不是他刚用玄阴真水滋养过瞳术，又对寒性能量特别敏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几乎消散的痕迹。
“是阵法！”李长生心里一震，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在《基础符箓图解》的附录里见过阵法的介绍，知道符文是阵法的根基，而眼前这些符文的属性明显偏向阴寒和隐匿——这阵法十有八九是用来隐藏什么东西的！“是封印阵？还是聚灵阵？”他皱着眉思索，“如果是封印阵，那下面藏的极寒之物就很危险；要是聚灵阵，那这东西可能是个天然的寒性能量源。”
他试着用仙元触碰那些符文痕迹，刚一接触，符文就像遇到热源的薄冰，瞬间消散了一丝，只留下更淡的寒气。李长生连忙收回仙元——这些符文太古老了，根本经不起触碰，要是强行探查，说不定会彻底破坏痕迹，到时候连线索都没了。他蹲在树下，仔仔细细地观察那些残留的线条，把能看清的符文形状都记在心里：有像弯月的，有像流水的，还有一个符号特别奇怪，像三股寒气缠绕在一起，顶端带着一点幽蓝。
“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不像聚灵阵的放射状，也不像防御阵的环形。”李长生摸了摸下巴，站起身绕着老槐树走了一圈，发现符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树干下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难道是隐匿阵？把地下的东西藏起来，连气息都能掩盖？”这个猜测很合理，不然以那股寒性能量的本质，早就该引起宗门的注意了。
他又检查了槐树的树干，发现树干底部有个不起眼的树洞，里面塞满了干枯的树叶。李长生伸手掏出树叶，树洞深处竟然也刻着一个模糊的符文，和泥土里那个三股寒气缠绕的符号一模一样！“这棵树是阵眼？”他心里更惊了，隐匿阵的阵眼通常会选有灵气的活物，可这棵槐树明明已经枯死了，难道是阵法失效后，树才跟着枯死的？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怀里的《青冥杂记》。那本杂记的封皮内页有几个装饰性的花纹，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图案，现在想来，其中一个花纹和树洞里的符文很像！李长生连忙从怀里摸出杂记，小心地翻开封皮——内页的纸质已经泛黄，上面果然印着几个古朴的花纹，最角落那个花纹正是三股寒气缠绕的形状，只是比树洞里的符文多了些装饰性的纹路，本质完全一样！
“《青冥杂记》的作者云崖子……难道和这个阵法有关？”李长生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云崖子是千年前的散修，而这阵法看起来也有上千年的历史，时间能对上；杂记里记载了厉炎真人的秘闻，而废丹房又和地火丹房炸炉有关，线索一下子串起来了！“云崖子当年是不是也查到了废丹房的秘密？这阵法是他布下的，还是他发现后记录下来的？”
他把杂记揣回怀里，又看了眼槐树根部的泥土，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赵明和萧辰本来就盯着废丹房，要是他贸然破坏阵法，肯定会引起注意。而且他现在对阵法一窍不通，连符文的作用都搞不清楚，万一触发了什么禁制，别说拿到地下的极寒之物，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先回去查资料。”李长生打定主意，用脚把刚才扒开的泥土踩实，又拔了几棵旁边的荒草栽在槐树根部，伪装成没动过的样子。他扛起墙角的竹扫帚，装作打扫完后院的样子往回走，路过废丹房门口时，特意看了眼远处的山道——没人监视，看来赵明还没怀疑到这里。
回到静室，李长生反手锁上门，从储物袋里摸出《青冥杂记》和《基础符箓图解》，把两本书摊在石桌上。他翻到杂记封皮内页，用指尖点着那个三股寒气的花纹，又对照着图解附录里的阵法符文——图解里的符文都是基础款，和他看到的古老符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但里面提到“阴寒类阵法多以水、霜、冰为基纹，隐匿类阵法常借死物为眼”，正好和老槐树、寒属性符文对上。
“看来得想办法去藏书阁的阵法区看看。”李长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盘算着，“但外门弟子不能进阵法区，除非有执事的手令……或者，找个借口再去问赵明？”一想到赵明那精明的眼神，他就觉得不妥——赵明手里有和《青冥杂记》相似的玉简，说不定也知道这阵法的事，贸然打听只会引火烧身。
他看向袖中的玄阴真水玉瓶，瓶里的真水因为吸收了些许阵法的寒气，颜色又深了些。“不管怎样，先提升实力再说。”李长生盘膝坐在蒲团上，将玉瓶放在丹田前，运转《寒泉诀》——有了阵法寒气的滋养，他的水系仙元肯定能更快突破，等实力足够了，就算阵法有禁制，他也有把握强行破开。
窗外的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石桌上的《青冥杂记》上，封皮内页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李长生闭着眼睛修炼，心里却清楚，废丹房的秘密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地火丹房炸炉、厉炎真人的魔气、赵明的玉简、云崖子的杂记，还有地下的极寒之物和古老阵法，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