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指碰到金饰的瞬间，那点微光顺着指尖钻进皮肤。
不是暖，也不是冷，是震。
像一道雷从骨头缝里劈过去。
他猛地抬头，眼前没有雪，没有霜崖，可赤金瞳孔就在他脑子里亮着——叶璃站在风里，黑发扬起，金饰晃动，嘴角还带着一点没压下去的笑。
不是幻觉。
是心焰罗盘留下的印子。
他喉咙一紧，没喘气，直接站了起来。
雷锤还在地上插着，紫电已经熄了大半。他弯腰抓住锤柄，用力拔出。土块崩裂，裂缝一路爬到符文阵边缘。
他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踩过灰烬，踩过碎石，踩过她最后站过的地方。
符文阵中心空着。
可他知道她在。
火还没散干净，空气里还飘着幽蓝的光点，像萤火，又不像萤火。那些光点绕着他转，不靠近，也不远离。
谢无妄举起雷锤，左手按在右腕上，指甲掐进皮肉。
他咬牙。
左眼雷纹石骤然爆亮，不是闪，是烧。一股热流从眼窝炸开，直冲头顶。他听见自己经脉撕裂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一根根断掉。
紫电从他天灵盖喷出来。
不是往外炸，是往回收。
全部收进掌心，缠上雷锤，再顺着锤身涌向空中。
一道逆向雷流冲天而起，撞进那团狐火之中。
火光一顿。
所有光点齐齐停住。
谢无妄张嘴，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你说过让我记住我说的话。”
他顿了一下，雷纹石眼死死盯着那团火：“那我便记到底。”
话音落，他踏进阵心，双脚踩进裂开的符文沟槽里。血从脚底渗出，混进阵纹。
他不再看黑门，只看那团火。
“你要封印它，我就陪你进去。”
“你若成灰，我便化雷随你燃尽此夜。”
雷息暴涨，裹住他全身。铠甲肩部晶石全亮，紫光刺眼。他抬手，将雷锤横在胸前，锤头对准火光。
金饰在他掌心浮起，悬在雷锤正上方。
它开始转。
不是慢转，是疯转。
幽蓝与紫电在它表面绞在一起，越转越快，越转越亮。光晕扫过地面，裂开的符文一条条亮起，像被重新点燃的灯芯。
火光里，那团光影缓缓凝实。
不是人形，没有五官，只是轮廓更清晰了些，像雾被风吹紧。
可谢无妄知道那是她。
他盯着那团影子，说：“你答应过我。”
火光轻轻晃了一下。
风里传来一句回响，轻得几乎听不见：“……好，我们一起。”
两个字落定。
雷息和狐火同时暴涨。
不是相撞，是相融。
紫电缠上幽蓝，幽蓝裹住紫电，一圈圈盘旋上升，拧成一道双色光柱，直贯裂隙顶端。光柱撞上九星之光，整片天空震了一下。
符文阵轰然作响。
崩裂的刻痕开始愈合，暗红血迹被光洗成银白。水膜残影重新浮现，雷网重连，狐火纹路从阵心蔓延至四角。
谢无妄没动。
他站着，雷锤横握，肩膀绷紧，呼吸粗重。每吸一口气，肋骨都像被铁钳夹住，可他没松劲。
火光里的影子也静着。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但那团光稳了，不再飘散。
谢无妄低头看了眼自己右手。
掌心全是血，指甲缝里嵌着灰，可金饰还在转，光没停。
他抬头，对着火光说：“你撑住。”
火光没答。
可光柱更亮了一分。
谢无妄闭眼，再睁眼时，紫瞳深处有雷光滚动。他松开左手，任它垂下，右臂却更用力地握紧雷锤。
肩部晶石嗡鸣，雷息加速灌入锤身。
他忽然开口：“我不信命。”
火光一顿。
“他们说你是灾星，说我该灭了你。”
他冷笑一声，喉结滚动：“我偏不信。”
光柱微微摇晃，像被这句话拨动。
“你选这条路，我跟你走。”
“你不想我活，我偏要活给你看。”
“你要是敢先走，我就追着你烧穿永夜回廊。”
火光猛地一缩，随即暴涨。
双色光柱轰然炸开一圈涟漪，震得四周碎石腾空三尺，又砸回地面。
谢无妄没眨眼。
他盯着那团光，说：“叶璃。”
火光静了。
“你听见了没有？”
光柱缓缓收束，变细，变亮，像一根烧红的针，直指黑门。
谢无妄抬脚，往前半步。
左脚落地，右脚悬空。
他没再动。
可那半步，已跨进封印核心。
金饰停转。
光柱凝实。
火光中的影子抬起一只手，虚徐朝他伸来。
谢无妄伸出手。
没碰到。
可光柱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桥。
幽蓝与紫电交织，稳定，笔直，不可断。
他看着那道桥，说：“这次，换我牵你。”
火光轻轻颤了一下。
谢无妄的手指动了动。
金饰突然一跳，贴上他掌心。
滚烫。
他没躲。
光桥更亮。
黑门震了一下。
门缝里翻涌的黑雾停滞了一瞬。
谢无妄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是真笑。
他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说：“你怕什么？”
火光没答。
可光桥尽头，那团影子缓缓点头。
谢无妄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把雷锤举高，锤头对准光桥尽头。
“来。”
火光应声而动。
光桥震动，双色流光加速奔涌，全部涌向黑门。
谢无妄的右臂青筋暴起，肩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没松手。
金饰在他掌心熔了一角，滴下一滴金液，落在他手腕上。
滋——
白烟冒起。
他皱眉，没甩手。
火光里的影子也抬高了手。
双色光柱轰然撞上黑门。
门缝里血瞳猛然收缩。
谢无妄吼出声：“现在！”
火光炸开。
不是散，是聚。
所有光点全部收束，凝成一点幽蓝紫电交织的核，悬在光桥尽头。
谢无妄的右眼紫光暴涨，左眼雷纹石咔嚓裂开一道细纹。
他盯着那点核，说：“一起。”
火光里，那团影子张开嘴。
谢无妄也张开嘴。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穿透轰鸣：
“以我之身——”
光核爆亮。
“封尔永夜！”
谢无妄的右臂突然一沉。
雷锤脱手。
锤头砸进地面，紫电炸开一圈蛛网裂痕。
他没去捡。
只盯着那点光核，盯着火光里的影子，盯着黑门上正在闭合的缝隙。
金饰从他掌心滑落。
他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金饰边缘。
黑门轰然合拢。
血瞳最后一瞬，盯了他一眼。
谢无妄的手停在半空。
金饰坠地。
叮——
一声轻响。
他没低头。
只盯着黑门。
门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在缓缓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