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短得如同呼吸间隙。
珀莉的工作台火花四溅,她几乎将半个身子埋进了零件堆,嘴里咬着手电筒,双手快成残影,将原本用于“沉寂信标”的核心模块暴力拆解,与几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不对称能量扰断器”和从库存角落里翻出来的、铭刻着不稳定空间符文的老旧水晶拼接在一起。她额头见汗,嘴里嘀咕着:“稳定环……不要了!超载模式启动!空间锚定……用守河人的灰气余韵当粘合剂!这玩意儿扔出去,保证让那破发射器‘跳闸’三秒以上!就是……可能有点响。”
她将三个拳头大小、外表粗糙如同金属疙瘩、表面却流淌着诡异灰红双色能量纹路的装置,分别塞进石心、鸦、窃影手里。“拿好!贴近发射核心能量节点至少一米内启动!启动口令是——‘珀莉大王万岁’!别笑!严肃点!这口令有我的心象印记,能增强定向扰断效果!” 她叉着腰,小脸严肃。
石心默默将装置卡在岩甲腰侧的凹槽里。鸦检查了一下装置,确认不会意外触发,然后将其挂在战术腰带上。窃影则拈着装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表面流转的灰气余韵,紫罗兰眼眸微亮:“哟,还混了守河人的‘私货’?小丫头挺会借力嘛。”
墨恒的千幻灵镜悬浮在三人面前,镜面不再显示星空,而是密密麻麻的空间坐标线、能量反应热图和预估的敌方防御兵力动态标识。“通道出口坐标已微调,避开了一处刚刚激活的自动炮台集群。最优路径已生成,标记为蓝色虚线。记住,出口即接敌,优先清除最近的三台‘肃清者-III型’战斗傀儡,它们对空间波动最敏感。石心正面冲击吸引火力,鸦侧翼切入破坏能源管线,窃影……你自由发挥,制造混乱,干扰敌方指挥链路。”
“自由发挥?我喜欢。”窃影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有心象微光流转。
寒洲将最后的数据同步到三人的便携终端上:“发射平台结构弱点已高亮。核心能量节点位于平台下方第三层维护通道内,有重兵把守。平台本身有高强度能量护盾,但发射前三十秒,护盾会因能量汇聚而出现周期性波动,那是你们潜入的唯一机会。波动周期和持续时间已发送。”
“明白。”石心声音沉稳。
鸦点了点头,身影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凝实。
青思渊走到控制台中央,双手虚按。冥尘与混沌灰气再次交融,但这一次,不再是探针或漩涡,而是在他面前迅速构筑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向内塌缩旋转的灰黑色空间奇点。奇点周围,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光线扭曲。
“通道维持十五秒。出口坐标已锁定。”青思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同时维持对观测站的“诈骗”压制、准备误导扫描、还要构筑这种高强度临时通道,对他的负担远超常人想象。“十秒后开启。抵达后,终端会开始同步倒计时。‘秩序之裁’发射窗口,在你们抵达后约两分四十秒。”
他看向三人,目光扫过石心坚定的岩甲,鸦冷冽的侧影,窃影看似玩味实则专注的眼神。
“断铡行动,目标明确。但记住,首要目标是让发射器错过窗口,次要目标才是破坏。如果事不可为,优先保全自身,利用珀莉的撤离信标返回。归墟城……需要每一个能战斗的人。”
这是青思渊罕见的、直接表露对团队成员“存活”的重视。
石心重重捶了一下胸口,岩甲铿锵作响。
鸦的指尖在九节鞭鞭柄上轻轻一点,算是回应。
窃影则勾起嘴角:“放心,守河人。我的‘报酬’还没到手呢,可舍不得死。”
倒计时:三十一分钟。
青思渊不再多言,双手猛然向两侧一拉!
那灰黑色奇点骤然扩张,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不断扭曲崩灭又重组的不稳定空间漩涡!漩涡对面,隐约可见冰冷金属墙壁和闪烁的警示红光——正是秩序方舟内部!
“走!”石心低吼,毫不犹豫,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一头撞入漩涡!岩甲与空间乱流摩擦,爆出刺目火花!
鸦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融入石心背影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滑入。
窃影最后,他朝控制区内的众人,特别是角落昏迷的沐秋和汐,还有紧张攥拳的珀莉,丢去一个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飞吻,然后转身,潇洒地迈入漩涡,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漩涡在他们身后瞬间收缩、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控制区内微微紊乱的空间余波,和众人心头沉甸甸的牵挂。
青思渊缓缓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但脸色依旧沉静。他转身,看向缃珩:“准备好了吗?”
缃珩睁开眼,翠绿瞳孔深处,那点新生的心火摇曳,同时,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杂着痛苦与灰败的“污染回响”气息,被他强行从心象深处引导至体表。
“来吧。”他声音有些沙哑。
青思渊点头,抬手,一缕极其精妙的混沌灰气,如同最细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缃珩引导出的那丝“污染回响”中,并未净化,而是将其“包裹”、“放大”,同时混合了自己体内炼化潮汐之力时残留的一丝“终结惯性”。
然后,他将这团被处理过的、散发着“与砧的纹路高度相关且异常活跃”气息的微弱能量团,如同投放诱饵般,缓缓释放到归墟城的能量场中,并让寒洲操控城市基盘,模拟出更大范围的、类似“结构应力”的轻微能量畸变。
几乎就在同时——
嗡!
一股宏大、冰冷、充满非人探究欲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巨网,自地底深处骤然升起,笼罩了整个归墟城!前代观测站,“延迟唤醒”结束,开始了它的“变量现场确认”!
扫描波首先就被青思渊和缃珩故意暴露的“诱饵”所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聚焦过来,开始进行深度分析。同时,它也探测到了归墟城基盘模拟出的“应力畸变”,扫描范围被有效分散。
控制区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和灵魂层面的“被窥视感”,仿佛赤身裸体站在x光机下。昏迷中的沐秋、汐、简璃眉头蹙得更紧。
青思渊闭目凝神,以自身为“防火墙”,用混沌灰气与冥尘构筑起复杂的心象迷障,引导着观测站的扫描波在“诱饵”和“畸变区域”反复徘徊、深入分析那些被加工过的“表面信息”,同时极力掩盖团队真正的核心状态与即将进行的突袭行动。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意识与规则层面的激烈博弈。青思渊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撑着控制台。
缃珩也脸色发白,强忍着“诱饵”被反复扫描分析带来的刺痛与恶心感。
时间,在内外双重压力下,艰难地流淌。
倒计时:二十九分钟。
“断铡”小队,应该已经抵达秩序方舟内部,正面临第一波接敌战斗。
而观测站的扫描,正如预料般,被成功误导和拖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误导不可能持久。一旦观测站完成初步分析,或者发现异常,更猛烈的反应就会到来。
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归墟城控制台前,青思渊与缃珩并肩而立,一个如渊沉默,一个如光隐忍,共同承担着来自地底的、冰冷的审视。
而在遥远的秩序方舟深处,钢铁与鲜血的碰撞,即将奏响“断铡”行动的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