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天世界。
这里的天空依旧没有日月,却比之前更加澄澈,光线柔和地洒落在略显稀疏但生机勃勃的植被上。大地传来一种更加稳固厚重的气息,空气中流淌的稀薄灵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寒的清新与不易察觉的秩序感——这是世界之心融合了霜心本源与道石框架后的自然辐射。
洞天中心,那眼灵泉的面积比之前扩大了近一倍,泉水汩汩涌出,灵气氤氲。泉边不远处,一座歪歪扭扭、由粗糙石块和灵木勉强搭建而成的简陋洞府,就是孙土行目前的栖身之所。
此刻,孙土行正盘坐在洞府前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愁眉苦脸地对着面前一小撮泛着微光的土壤发呆。这是陈远之前心情“尚可”时赏赐的一点“息壤之尘”,对修复他受损的元婴略有裨益,但炼化起来极其费力。他一边慢吞吞地运转功法,一边心里把陈远和林静骂了八百遍,又哀叹自己时运不济,沦落至此。
突然,他面前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石子。紧接着,一股令他灵魂战栗、元婴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威严气息,伴随着空间的轻微扭曲,骤然降临!
陈远的身影,由虚化实,出现在灵泉旁。
他没有特意收敛气息,化神期的威压与世界之心的无形位格,让这小小的洞天世界都仿佛微微一沉。灵泉的涌流出现了刹那的停滞,周围的灵气自发地向他汇聚、盘旋。
孙土行吓得直接从石头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伏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主……主人!您……您怎么亲自降临了?有何吩咐,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他心中叫苦不迭,这位煞星平时都是神念传令,今天突然真身降临,准没好事!
陈远的目光扫过泉水和略显兴旺的植被,对洞天的细微成长心中有数。随即,他冰冷的视线落在匍匐在地的孙土行身上。
“起来。有事问你。”陈远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孙土行哆嗦着爬起来,垂手躬身,不敢直视:“主人请讲,小的知无不言!”
“你之前提过南赡部洲的‘幽影遁’、‘芥子藏形’等空间隐匿法门。”陈远开门见山,“我需要将其原理,与你所知的任何涉及空间折叠、波动偏折、气息融于环境的高等技巧,全部复述出来,越详细越好。特别是关于如何利用环境本身的‘规则惯性’或‘能量背景噪音’来掩盖空间活动痕迹的部分。”
孙土行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搞大事啊!而且听这意思,是要进行极高难度的空间潜行或跳跃,连化神修士都觉得需要借鉴他们“下界”的法门?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藏私,连忙搜肠刮肚,将自己所知的相关法诀、心得、乃至一些听闻过的传说秘闻,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其中有些法门他自己都没练成,只是知道理论;有些则是魔道或左道之术,凶险诡异。
陈远静静地听着,双眸之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规则符文在闪烁、推演、组合。世界之心微微转动,辅助他快速吸收、解析这些来自另一个修行文明的空间认知,并与周觉明团队提供的现代空间物理模型、以及霜心本源的“能量惰性”特性相互印证、融合。
孙土行说得口干舌燥,偷偷抬眼觑了一下陈远,只见对方神色依旧冰冷,但眼神专注,显然是在高速处理他提供的信息。他心中稍定,看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大……大概就这些了。”孙土行咽了口唾沫,小心补充道,“不过主人,这些法门大多需要长时间修炼对应的功法或拥有特殊体质、法宝配合,光是知晓原理,恐怕难以施展精髓,尤其是用于……呃,用于太过精密的操作的话。”他暗示这玩意不是看看说明书就能上手的。
“无妨。我只需要原理和思路。”陈远道,“你的元婴被此界压制,但神魂中对空间法则的细微感知尚存。稍后,我会引动一缕洞天本源之力,模拟几种特定的空间波动,你需要全力感知,并描述其与你所知的法门有何异同,何处可以优化隐匿效果。”
孙土行脸色一苦,这是要拿他当人肉空间感应器啊!引动世界本源模拟空间波动?一个控制不好,他这残破元婴恐怕直接就被震散了!但他哪敢反对,只能哭丧着脸应下:“是……小的尽力……”
陈远不再多言,抬手凌空虚划。指尖过处,空间仿佛变得粘稠,一道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波纹荡漾开来。有的波纹带着“幽影遁”的偏折诡秘,有的试图融入灵泉水流的声音波动,有的则模拟霜心本源带来的那种让万物趋向“静止”的惰性场……
孙土行赶紧凝神感应,将神魂感知提升到极限,甚至不惜消耗本就可怜的元婴本源。他额头冷汗涔涔,时而指出某处波动“过于刻意,与背景‘地脉杂音’韵律不合”,时而建议“此处的惰性可稍加强,以压制跳跃末端难以避免的‘空间回弹’”,时而又提到某种魔道法门中利用“生灵集体无意识散逸情绪”掩盖踪迹的偏门思路……
陈远根据他的反馈,不断微调着模拟的波动。这是一个将异界法门、现代科技理论与自身高阶力量特性进行快速融合、创新的过程。渐渐地,一种全新的、更适合他此次行动需求的复合型空间隐匿与坐标锚定思路,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洞天之外,不周山基地。
林静坐在与青禹洞天链接的专用控制台前,面前的光屏分成数块。一块显示着洞天内部的能量稳定读数,一块是孙土行的生命体征与魂契状态监测,还有一块是加密通讯频道,连接着周觉明的主控室。
她能“看到”陈远在洞天内引动的细微空间扰动数据流,也能看到孙土行那起伏剧烈、代表承受巨大压力的生命曲线。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无意识地收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周教授,洞天本源波动频率正在与孙土行反馈的数据进行第三次耦合校准,数据已同步传输。”她保持着声音的平稳,通过通讯频道汇报。
“收到!非常关键的数据!正在融入锚定器核心算法!”周觉明的声音夹杂着键盘的噼啪声,“陈远这家伙,真是敢想敢干!用洞天世界做模拟场,用异界俘虏当测试员……这效率!”
效率背后,是极高的风险。无论是洞天本源的消耗,还是孙土行可能承受不住而神魂受损,都会影响后续行动。但陈远显然计算过,认为这风险可控,且收益巨大。
林静看着光屏上代表陈远能量反应的、始终平稳如山的曲线,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他越是冷静,越是精确地计算着一切,越说明这次行动的凶险,已经到了需要榨干每一分潜力的地步。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是预设的紧急回归通道共鸣方案。几个闪烁的坐标点,对应着“方舟”外围可能的接应位置。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模拟共鸣启动流程,计算着不同干扰条件下的维持时间与能量消耗,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优化点。
她帮不上潜入本身,但至少,要把这最后的“退路”,准备到万无一失。
时间,在洞天内的规则微调与基地内的紧张筹备中,悄然流逝。
距离陈远出发,还有不到36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