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这个天通常指的是皇帝。
他要对所有死刑犯的名单御笔朱批，并且还要翻阅卷宗核查实情，以彰显重视。
死刑作为慎刑制度的一种，连皇帝都不会轻易判决，由此可见人命的金贵。
当然，地方乡绅和贪官污吏动用私刑弄死的不会被记录在案，更不会送到皇帝老子案头，也就没有所谓的“人命关天”了。
这个叫——草菅人命！
云澈醒来后没有得到病人应有待遇，反而要先安抚趴在他床头哭的男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差不多行了，这不怪你，我又没真出事，多加些人手防范就好。”
拿帕子给陆鸣擦了脸，又拿草纸让他擤鼻涕，等他收拾干净，云澈也穿上衣服下床了。
王婶和妞妞把饭菜端上来，关上了堂屋门，食物的香味充斥鼻腔，让人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
几乎一整天没吃饭的云澈上了桌一口气吃俩大馒头，才打着嗝儿放下筷子。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喝醉的？”
他没有避讳妞妞，这个时候的孩子都过分早熟，对死亡不说司空见惯，也不是那么罕见的事。
更何况欺负她的人才被吊死没多久。
“明正典刑。”
陆鸣的声音还有点鼻音，闷闷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胃口不是很好。
平日里新出锅的馒头，再加上油焖茄子这样吃油的菜，他少说得五六个下肚，还要喝碗汤溜溜缝。
今天云澈都吃俩了，他那一个才下肚。
“那判完刑让他们挖矿去吧，折合年份进行劳动改造，好好干呢就减刑期，不好好干加刑期，中规中矩的挖满刑期。”
云澈这个提议并不新鲜，属于罚做苦役而已，唯一新鲜的大概就是表现好可以减刑。
但这也跟皇帝家有喜事大赦天下重叠。
陆鸣觉得太轻了，不愿意接话。
作为失职人员中的一名，王婶默不作声的吃饭，心里对云澈的善良又多了几分动容。
若换了旁人受这种惊吓，命悬一线，哪怕不忍心，也绝不会在依律问罪的时候出言相劝，多少是有些气的。
云澈见他不答，也不好在这时候逼他，只好问问家里情况，路上怎么样，好不好走，叫他多吃点，别饿着了。
这一通关心，说的陆鸣眼眶发热，险些在饭桌上掉下泪。
好不容易熬到王婶和妞妞吃完提着炉子去隔壁院，他一下子又抱着云澈哭了一会儿。
两条大狼狗焦急地在门缝中探出黝黑的鼻子：怎么还不开饭？
人吃完就该它们吃了啊！
“你行了啊！是我受了惊吓和委屈，该你安慰我的，你扑在我怀里哭什么？”
云澈喝完王婶备好的安神汤，又服下丸药后实在受不了了，忍不捶他两拳，安排他收拾桌子去喂狗。
哭包去干了会儿活，果然就不哭了，能正常沟通了。
“我又饿了……”
“趁着没凉透赶紧再吃点，我给你烧水喝。”
云澈把药罐子放一边，坐上热水罐子烧水，看着陆鸣胃口大开的样子，嘴角不由勾起笑。
虽然嫌弃，但……
这是第一个因为怕失去他而无措哭泣的人吧？
所以，尽管嘴上埋怨了陆鸣两句，云澈心里的甜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堵在心口，齁甜齁甜的。
让人感觉腻得慌，又舍不得吐出来。
“刚才的事你听进去没有？别一时气昏了头，光想着杀人。
眼下咱们虽给足吃食，到底是借着山神名义给的，立威重要，但霸道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尤其是寨子里……”
云澈细细说着不杀的道理，跟陆鸣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他也愿意听。
按军法处置，这两个放哨喝酒，还喝到醉倒过去的绝对活不成，治军从严，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等他吃饱后，水也烧开了，陆鸣倒了热水捧着吹凉些，先给媳妇儿喝几口锁喉，才开始讲他非杀不可的道理。
“……往后你身边的亲卫若犯错，要怎么处置再行论断，眼下这两人确实容不得，哨兵不同于其他。”
两人沟通过后，云澈没能说服陆鸣，反倒被陆鸣说服了。
确实，这次是寨里自己的事，为自己人放哨，虚惊一场又没出事。
按说无需太过苛责。
可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呢？
李大驴那边的人犯事了怎么办？
谢宁远那些洛城来的人犯事呢？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太过心慈手软，就做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就是，杀人的事有我呢。”
陆鸣抱住云澈，就着他喝过水的位置咕咚咕咚大口喝着，喉结滚动。
云澈伸手摸摸他的喉结，叹了口气，由衷升起挫败感。
空想家构建理想社会和实干家确实相差甚远，若没有陆鸣，恐怕自己真的只能想想了。
“我突然觉得，你要是会生孩子就更完美了。”
“噗！”
陆鸣刚喝进去的水一口气喷出来，地面湿了一片，呛的他直咳嗽。
“我倒要看看咱俩谁能让谁生出来！”
不等平复咽喉的不适，他就强撑着撩出话，眼神上下扫视着妄图倒反天罡的人，眼里满是挑衅和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