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起跳楼案的发现，像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
档案记载简单得令人心寒：建材企业主王志强，签约后第七天跳楼身亡，现场留有遗书我对不起家人，案件以自杀结案。经办民警的备注栏里，还有一行小字：死者家属曾反映合同有问题，但经核查未发现违法情节。
核查？他们怎么核查的？张猛忍不住提高音量。
陈建国指着档案上的签名：当时负责核查的是经侦支队的老刘，去年退休了。
林宸立即联系了这位老前辈。电话那头，老刘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但那合同我看了，条款是苛刻了点，可也挑不出大毛病。
您还记得具体是哪方面的问题吗？
记得家属说过一嘴，好像是什么无限责任...对了，死者生前还录过音，说是对方威胁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录音呢？
当时技术有限，鉴定说背景杂音太大，没法当证据。原始录音应该还在档案库吧。
一小时后，技术科从档案库的磁带里恢复了那段录音。噪音很大，但能听清关键对话：
...王总，你要想清楚，不签的话，你儿子在国外怕是待不安生。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留学生签证出了问题可是很麻烦的。
声音经过比对，正是赵东明。
这个发现让专案组重新振奋起来。陈建国立即部署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深挖王志强案的细节，另一路寻找其他潜在受害者。
苏晓雯主动请缨：我去走访王志强的家属吧。女性之间可能更容易沟通。
王志强的妻子住在老城区的一个胡同里。见到苏晓雯时，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显得很警惕：事情都过去三年了，你们还查什么？
我们怀疑您丈夫的案子不是简单的自杀。苏晓雯轻声说，我们需要您的帮助，避免更多人受害。
这句话打动了对方。王太太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丈夫的遗物：一个旧手机，几张照片，还有一本日记。
他走前那段时间，天天写日记。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警察。
日记本上，王志强用颤抖的笔迹记录着签约前后的经历。最关键的一页写着：赵东明今天又来了，说如果我不签，就让税务局来查我的旧账。他怎么会知道我十年前漏税的事？
更令人震惊的是，日记里提到一个叫的瑞丰资本前员工，曾私下提醒他小心陷阱。
这个小吴后来去哪了？苏晓雯问。
不知道，只听说突然辞职了，好像去了南方。
寻找花了三天时间。赵思妍通过社保系统查询，发现瑞丰资本三年前确实有个叫吴伟的员工突然离职，现在在深圳一家科技公司工作。
视频连线接通时，吴伟显得很紧张：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再提了。
在苏晓雯的耐心劝说下，他终于开口：我在瑞丰资本只干了半年就辞职了，实在看不下去。赵东明专门找那些有软肋的企业家——孩子留学的，有税务问题的，甚至是有婚外情的。
他怎么知道这些隐私？
公司有个信息部，名义上是做尽职调查，实际上专门挖人隐私。找到把柄后，赵东明就在签约前对方。
吴伟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赵东明要求所有重要沟通都必须通过公司加密邮件，而且定期清理服务器。
他常说，法律看重证据，我们要做的就是不留证据。
这个线索让技术科如获至宝。赵思妍带领团队连夜攻关，终于找到了瑞丰资本邮件服务器的备份漏洞——被删除的邮件会在备份盘里保留碎片痕迹。
恢复工作持续了整整48小时。当第一封被还原的邮件出现在屏幕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发件人：赵东明
收件人：法务部
主题：关于翔宇科技协议
内容：附件四的表述需要更模糊一些，确保对方在签约时无法立即理解全部风险。等发现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
邮件的发送时间，正是李永辉签约前三天。
越来越多的邮件被恢复，逐渐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证据链：
赵东明指示下属研究受害者的弱点；
法务部根据这些弱点定制化修改合同条款；
谈判团队负责在适当时机进行暗示性提醒；
最后由王诚这样的外围人员完成致命一击。
这不是投资，这是狩猎。张猛看着打印出来的邮件，声音低沉。
最关键的证据来自一周前删除的一封邮件。赵东明在邮件中明确写道：要利用法律的时间差，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资产转移。
够了。陈建国拍案而起，这已经充分证明了主观故意。
深夜的刑警队办公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兴奋。苏晓雯把所有的邮件证据整理成册，足足有两指厚。赵思妍还在继续恢复数据，试图找到更多受害者。
林宸站在窗前，看着东方渐白的天空。三年，九个受害者，无数个熬夜的晚上，终于就要见到曙光了。
检察院那边我来沟通。陈建国拿起电话，这次，我们要一举拿下这个的罪犯。
但当电话接通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挂断电话，陈建国沉重地说：赵东明昨晚出国了，目的地是美国。
刚刚看到的曙光，又被乌云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