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路线已经安排妥当。”谢觉哉身后的一个干部开口道,“分三路:一路经固原、庆阳运往陕北;一路走陇南,翻越秦岭进入晋冀豫;一路沿河西走廊向东,转道宁夏进入绥远。沿途均有我方交通站接应。”
“好。”陆铭凡点头,“今夜就开始装车。我部会派出警戒部队,护送至百里外的安全区。”
“还有一事。”谢觉哉忽然道,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延安给陆师长的亲笔信。”
陆铭凡接过,就着马灯展开。信不长,但字迹苍劲有力:
“铭凡师长勋鉴:欣闻贵部矢志抗日,转战万里,今得利器,如虎添翼。旧械相赠,高风亮节,彰显民族大义。抗战乃全民族之事,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地无分东西,皆有守土抗战之责。贵我两军,虽建制不同,然抗日目标一致。望今后能相互策应,协同作战,共驱倭寇,还我河山。他日若东出潼关,我军必在敌后全力配合,使日寇腹背受敌。谨祝贵部早日整训完毕,再建奇功。毛泽东。”
陆铭凡将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
“请转告毛先生,”他看向谢觉哉,目光坚定,“独立师换装整训完毕后,第一个目标便是东出潼关,重返抗日战场。届时,还望贵军在敌后予以支援。我们正面强攻,你们敌后破袭,让鬼子首尾难顾。”
“一定!”谢觉哉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二号仓库里一片忙碌。独立师的士兵将一捆捆步枪、一箱箱子弹搬上八路军的骡马大车。没有喧哗,只有压低嗓音的计数声、马蹄包裹布料的闷响、车轮滚过土地的沙沙声。
凌晨时分,三十余辆大车装毕,在夜色中悄然驶出基地。
陆铭凡和谢觉哉并肩站在仓库门口,望着车队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陆师长,”谢觉哉忽然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你这五万美械精锐,如今已成众矢之的。”谢觉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重庆方面绝不会坐视一支不受控制的强大武装存在。西安行营之事,只是开始。接下来,恐有更多明枪暗箭。”
陆铭凡沉默片刻,道:“我知道。”
“若有一日……”谢觉哉顿了顿,“若有一日贵部处境艰难,陕北的大门,永远敞开。”
这是极其重大的承诺。陆铭凡深深看了谢觉哉一眼,拱手:“谢主任心意,陆某铭记。但独立师,永远是中国的抗日军队。我们的枪,只打鬼子。”
“好!”谢觉哉亦拱手,“愿我们早日会师于沦陷区光复之日!”
两人用力握手。
送走八路军代表后,天色已微明。陆铭凡回到指挥部,发现各旅团长都已等候在此。
“师座,”陈昭明起身,“全军换装完毕。新编制也已拟定:全师下辖三个美械步兵旅、一个炮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工兵团、一个辎重团、一个野战医院。总员额五万一千人,全部美式装备。”
“训练计划?”陆铭凡问。
“已制定。”赵承业递上文件,“第一阶段,十五天,单兵武器熟悉、班组战术磨合。第二阶段,十五天,营连合成演练、步炮协同。第三阶段,二十天,全师实兵实弹对抗演习。预计两个月后,可形成完整战斗力。”
陆铭凡浏览着计划,忽然抬头:“太慢。”
众人一愣。
“我们没有两个月。”陆铭凡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东方,“最新情报,日军华北方面军正在豫东、晋南集结,似有大规模进攻意图。潼关防线,压力日增。”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压缩训练时间。三十天,我要看到一支能拉上战场的美械精锐。”
“三十天?”赵虎惊呼,“弟兄们连新枪的脾气都还没摸熟……”
“那就日夜不停地摸!”陆铭凡斩钉截铁,“从今天起,取消一切休假。每日训练时间延长至十四小时。实弹射击,弹药管够!战术演练,从严从难!我要的是一支三十天后就能东出潼关、与鬼子精锐正面硬撼的钢铁之师!”
指挥部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师长话语中那股紧迫的压力。
“还有,”陆铭凡继续道,“在训练同时,秘密组建一支特战部队。从全军选拔最精锐的士兵,配备最好的装备——加兰德狙击型、汤姆逊冲锋枪、巴祖卡、爆破器材。这支部队,要能在敌后渗透、破袭、斩首。名字就叫……‘龙渊’。”
龙渊,古之名剑。陆铭凡要以剑为名,铸一把刺向鬼子心脏的尖刀。
“是!”众将凛然领命。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晨光照进三十里铺基地时,嘹亮的军号声响彻营地。
五万余名焕然一新的士兵冲出营房,在操场上集结。晨光中,那些m1加兰德的枪管泛着冷冽的蓝光,钢盔下的脸庞坚毅如铁。
陆铭凡站在高台上,望着这支脱胎换骨的队伍。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一支衣衫褴褛、装备杂乱的转战之师。如今,他们已是中国战场上装备最精良的部队之一。
但这还不够。
武器可以换,军装可以新,但真正的蜕变,需要在血与火中完成。
“弟兄们!”陆铭凡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操场,“从今天起,你们手中的枪,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你们肩上的炮,是鬼子闻风丧胆的利器!但武器再好,也要人来使!”
“三十天!我只给你们三十天!三十天后,我们要东出潼关,打回山西,打回河北,打回所有沦陷的国土!要用手中的新枪,为倒下的弟兄报仇!要用鬼子的血,祭奠我中华河山!”
“杀!杀!杀!”怒吼声震天动地,惊起飞鸟无数。
晨光中,独立师的战旗猎猎飞扬。
苏晚站在操场边缘,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她的笔尖划过纸面,写下这样的字句:
“民国二十八年三月廿二,兰州三十里铺。五万将士尽换美械,龙渊新成。旧装赠友军,共砺抗日刃。观此军容,钢枪如林,士气如虹。陆师长令:三十日整训,而后东出。这是一支用国仇家恨淬炼、用家族心血灌注的利剑。剑已出鞘,寒光映日。下一次饮血,当在潼关以东。”
她抬起头,望向东方。
那里,黄河滔滔,烽烟未熄。
而这支钢铁之师,已磨利了爪牙,即将扑向猎物。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民国二十八年三月下旬的兰州三十里铺基地,晨曦还未完全驱散黄河河谷的薄雾,整座军营已然苏醒。
换装后的第三天,晨训号角刚刚吹响,各部队的训练场上已是人声鼎沸。1旅的操场上,旅长陈昭明背着手站在观训台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正在练习武器分解结合的士兵。副旅长林锐在队列间穿行,不时停下来纠正动作。
“手腕要稳!m1不是汉阳造,不需要那么大劲!”林锐按住一个新兵颤抖的手,“看到了吗?这样一按一推,弹夹就进去了。”
不远处,1旅1团团长李铁生正带着全团进行持枪行进训练。这个原东北军出身的汉子声音洪亮:“枪要贴紧!你们现在拿的不是烧火棍,是美国佬造的好枪!都给老子拿出精气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