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星碑镇魂见真如，潮汐将起风波恶
黑色星碑的光芒彻底敛去，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沉寂与漆黑。碑身之上，那些记载着星域生灭的古老轨迹也隐没不见，仿佛刚才那席卷神魂的力量洪流只是一场幻梦。唯有陆昭周身那变得更加深邃、隐隐带着一丝寂灭寒意的混沌气息，以及司徒影略显苍白的脸色，证明着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
暗蓝色的寂灭河流在星碑下方无声流淌，散发着冻结万物的寒意。周遭被陆昭以开天之力劈开的通道正在缓缓被灰白雾气重新侵蚀、合拢，这片星辰墓地似乎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不容许任何“秩序”长久存在。
陆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冰冷的虚空中凝成一道灰白色的冰晶轨迹，久久不散。他感受着体内那变得更加磅礴、也更加复杂的混沌元婴之力，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星碑传递的信息太过震撼。幽冥魔巢并非孤立的灾难，而是某个周期性爆发的、席卷诸天万界的“寂灭潮汐”的产物。南疆，乃至他们所知的这片星域，或许都只是这宏大宇宙悲剧中，一个即将上演的章节。
“这星碑，是上一个覆灭星域的墓碑，也是留给后来者的……警告。”陆昭声音低沉，对司徒影说道。他将从星碑中获取的关于“寂灭潮汐”与星域生灭的信息，简要地分享给她。
司徒影冰眸之中波澜涌动，即便以她的清冷心性，听闻这等关乎诸天存亡的秘辛，也难以保持绝对的平静。她看向那黑色星碑，又看向陆昭：“你……吸收了它的力量？”
“是炼化，也是背负。”陆昭摊开手掌，那缕灰白色的寂灭混沌星力再次浮现，“它将其星域最后的寂灭本源与不甘残念传递于我，既是想让我知晓真相，或许……也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后来者能寻得一线生机，避免重蹈覆辙。”
他握紧手掌，眼神锐利如刀：“这力量，是负担，也是钥匙。让我对那‘寂灭潮汐’的本质，有了更深的感知。”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归墟星冢的壁垒，投向了冥冥中那无形却庞大的毁灭洪流。“我能感觉到，那股潮汐……正在临近。比天枢星君预感的，或许还要更快。”
就在这时，那沉寂的黑色星碑，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碑身中央，那些原本隐没的星辰轨迹中，有几道特别明亮、却也显得格外“新鲜”的断裂痕迹，缓缓亮起了微弱的光芒。这些痕迹与周围古老的碑文格格不入，仿佛是在不久前才被添加上去的。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牵引之力，自那几道新鲜的断裂痕迹中传出，并非指向星碑本身，而是指向了……星碑后方，那片悬浮在寂灭河流之上的暗蓝色晶体山峰！
陆昭与司徒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牵引……似乎在指引我们登上那座山峰？”司徒影蹙眉道。那晶体山峰散发出的寒意与吸引之力远超星冢其他地方，显然并非善地。
陆昭沉吟片刻，混沌元婴微微感应那股牵引之力，沉声道：“这指引中，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丝……急切？似乎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信息，必须让我们在‘潮汐’彻底降临前知晓。”
他看向那高耸入虚空、通体晶莹却暗藏无尽寒冷的晶体山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来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山峰，或许是揭开更多谜团的关键。”
“我随你一起。”司徒影没有任何犹豫，冰晶长剑再次握于手中，周身寒意流转，表明了她的态度。
陆昭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再次举起混沌开天斧，不过这一次，他并非向前劈砍，而是将斧刃对准了脚下那灰白色的大地，以及更深处那流淌的暗蓝色寂灭河流！
“此地死寂道韵浓郁，正好借力，筑我登天之梯！”
他低喝一声，混沌元婴全力运转，不再仅仅是排斥死寂之力，而是开始主动、大量地吞噬、炼化周遭那灰白色的死寂光芒与脚下寂灭河流散发的寒意！
轰隆隆——！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凭空出现，疯狂抽取着归墟星冢的力量！灰白光芒与暗蓝寒意如同百川归海，涌入漩涡，被混沌元婴碾碎、炼化，转化为一股精纯而冰冷、蕴含着开辟与秩序意境的混沌星力！
这股力量并未被陆昭完全吸收，而是被他引导着，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中的混沌开天斧！
斧身光芒大盛，道痕流转间，竟开始向下延伸、固化！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以混沌星力混合着此地的死寂道韵，凝聚成一道实质的、灰蓝相间的、散发着混沌与寂灭双重气息的……阶梯！
这阶梯宽约丈许，一级级向上延伸，无视了那黑暗深渊与寂灭河流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扭曲，坚定不移地，朝着那悬浮的暗蓝色晶体山峰的顶端……搭建而去！
以归墟之力，筑登天之路！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手段！
司徒影看着那不断向上蔓延的混沌寂灭阶梯，冰眸之中也闪过一丝惊叹。陆昭对混沌之道的运用，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阶梯成型，陆昭当先踏了上去。脚步落下，阶梯纹丝不动，稳固异常。司徒影紧随其后。
越是向上，那股源自晶体山峰的寒意与吸引之力就越发恐怖。到了中途，连陆昭周身的混沌光晕都开始微微波动，需要不断炼化侵袭而来的寒意才能维持。司徒影更是不得不将冰魄本源催发到极致，才能勉强抵御。
而随着攀登，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晶体山峰顶端的景象——
那并非尖锐的山峰，而是一个巨大的、平滑如镜的平台。平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宫殿或祭坛，而是……悬浮着一具庞大无比的、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与未知晶体构成的……残骸！
那残骸形似某种巨鸟，却生有三足，羽翼残缺，头颅低垂，仿佛在临终前依旧保持着某种昂首向天的姿态。其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撕裂伤痕与腐蚀痕迹，残留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依旧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古老而尊贵的威严！
而在那巨鸟残骸的心口位置，插着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长矛！长矛之上，缠绕着与幽冥魔巢同源、却更加精纯恐怖的毁灭气息！
“这是……？”司徒影冰眸一凝，感受到那巨鸟残骸散发出的、与这片星冢死寂道韵截然不同的、某种更高层次的生命气息残留。
陆昭的混沌元婴在感受到那巨鸟残骸气息的刹那，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与悲恸，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仿佛这尊陨落于此的古老存在，与他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巨鸟残骸，尤其是它心口那柄断裂的青铜长矛，以及长矛上缠绕的毁灭气息，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金乌……巡天……扞宇……”一段源自星枢子核最深处的、模糊不清的古老记忆碎片，骤然苏醒！
他明白了！
这具残骸，并非此方覆灭星域的遗物，而是……来自其他尚且存续的、更高层次世界的……巡天使者！是为了对抗那“寂灭潮汐”，或者说，是为了调查“星轨断续”的真相，而跨越无尽虚空降临此地的强大存在！
但它失败了。它被那代表着“寂灭潮汐”本源力量的青铜长矛贯穿，陨落于此，其残骸与不甘的意志，化作了这归墟星冢的一部分，也被那黑色星碑记录了下来，成为了又一个警示！
而那几道星碑上“新鲜”的断裂痕迹，以及那急切的指引……或许，就是这尊金乌巡天使者，在彻底寂灭前，以最后的力量留下的！它想告诉后来者，关于“寂灭潮汐”更多的……真相，以及……对抗它的……可能？
陆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悲怆，一步步走到那平台中央，走到那庞大的金乌残骸面前。
他伸出手，并非去触碰那残骸或长矛，而是将掌心，轻轻按在了那残骸头颅低垂、紧贴地面的喙尖之上。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蕴含着灼热生机与不屈战意的残留意念，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他的混沌元婴！
这一次，不再是毁灭与死寂，而是……抗争与坚守！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他识海中闪现：
无尽的虚空之中，金色的神鸟展翅，巡视诸天，播撒光明与秩序……
黑暗的潮汐自归墟之地涌来，所过之处，星辰黯淡，界域悲歌……
神鸟发出震彻寰宇的清鸣，化作撕裂黑暗的金色流火，与那潮汐中显化的、手持青铜长矛的恐怖黑影殊死搏杀……
最终，长矛贯穿神躯，金色的神血洒落虚空，神鸟不甘地坠落，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唯有一丝不灭的警示与期盼，融入了这片它陨落之地的星骸之中……
“寂灭……非定数……潮汐……有源……”
“寻其根……断其流……方有一线……生机……”
“……小心……‘执矛者’……”
断断续续的意念，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最后的期盼，在陆昭心神中回荡，最终缓缓消散。
陆昭缓缓收回手，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金乌巡天使者的残留意念，证实了他的猜测，并提供了更关键的信息——“寂灭潮汐”并非不可抗拒的天灾，其背后，似乎有着某种意志在主导，存在着所谓的“执矛者”！而想要对抗潮汐，必须找到其根源，切断其源头！
这无疑是一个更加艰巨、也更加清晰的目标！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路，已经明确了。”陆昭看向司徒影，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对未知的探索，也是对宿命的挑战。
司徒影看着他，冰眸之中也闪过一丝决然。她没有问看到了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前路是诸天寂灭，还是直面那所谓的“执矛者”，她都会与他同行。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那悲壮的金乌残骸与那柄弑神的青铜断矛，转身踏着那混沌寂灭阶梯，离开了这归墟星冢的核心。
当他们重新回到星冢外围那灰白死寂的大地时，回首望去，那座暗蓝色的晶体山峰依旧静静悬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陆昭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背负的，不再仅仅是南疆的存亡，更是源自一个覆灭星域的警示，以及一位巡天使者最后的期盼。
星轨断续，寂灭潮汐将起。
而他们，这来自偏远南疆的修士，已然窥见了这席卷诸天风暴的一角，并注定要……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