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晶心里封存着阴阳双钥的本源。”我指着供桌上的晶心，“按照先祖记载，只有双钥合一，才能彻底封印灭眼。但问题在于——我们以为的‘合一’，是让一个人同时吸收两股力量。”
“难道不是吗？”秦思涵问。
“也许不是。”我说，“也许‘合一’指的是协作，而非融合。阳钥主生，阴钥主镇。如果由两个持钥者分别引导，一攻一守，或许能在不牺牲任何人的前提下，暂时压制灭眼。”
“暂时？”阿震抓住了重点。
“对，暂时。”我点头，“给我们争取时间，找到永久封印的方法。”
秦思涵皱眉：“理论可行，但风险太大。顾先生现在是阴钥载体，林小姐你是阳钥传承。可你们分处两地，怎么协作？”
“所以需要你们帮忙。”我看向众人，“我要在源池和归藏之地之间，建立一条临时通道。不是让我过去，而是让两股力量共鸣。”
老婆婆倒吸一口凉气：“你想用护山大阵做媒介？那需要至少九位守山人的全部血脉之力，而且……通道一旦建立，就不能中断。否则能量反噬，所有人都得死。”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所以需要自愿。不愿参与的，现在可以离开。”
祠堂里一片寂静。
小石头第一个举手：“我参加。”
阿震按了按他的头：“小孩不算。”然后看向我，“算我一个。”
秦思涵苦笑：“我虽然不是守山人，但实验室有设备可以稳定能量。算我半个。”
守山人们互相看了看。一位中年汉子站出来：“太太，岩伯把村子交给你，我们信你。需要多少人，你点。”
陆续地，又有八个人站了出来。
加上我、阿震、秦思涵，正好十二人。
“十二地支之数。”老婆婆喃喃道，“或许……真能成。”
“那就开始准备。”我说，“满月当空时，启动大阵。”
距离满月还有八小时。
秦思涵去调试设备，阿震带人布置阵眼——以祠堂为中心，在村子十二个方位埋设灵牌碎片。那是启动护山大阵的关键。
我则带着小石头去了后山，看那株还魂草。
嫩芽已经长到一尺多高，顶端结出了一个花苞。淡金色的花苞在月光下微微发光，像是在呼吸。
“岩爷爷说，它开花时能救该救的人。”小石头小声说，“林姐姐，它什么时候开？”
我轻轻触碰花苞：“该开的时候，自然会开。”
“那……它能救顾大哥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不知道。
回村的路上，小石头忽然拉住我：“林姐姐，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
“梦见你和顾大哥站在源池两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裂缝。”小孩比划着，“然后……裂缝里长出了树，很多很多树，把裂缝填满了。”
树？
我心头一动。
归藏会的徽章是眼睛，生命树的徽章是衔尾蛇……树？
“还梦见什么？”
“梦见那些紫袍人在树下跳舞，树在吸收他们的血。”小石头打了个寒颤，“然后树就开花了，紫色的花。”
我蹲下身，握住他的肩膀：“小石头，听着。等会儿启动大阵时，你待在祠堂最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为什么？我也想帮忙……”
“你的梦就是最大的帮忙。”我认真地说，“现在，我需要你做另一件事——仔细回想梦里那棵树的样子，画下来。”
小孩用力点头。
回到祠堂时，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十二个阵眼全部埋设完毕，秦思涵在中央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能量调控台。老婆婆带着女人们熬制了补充气血的药汤，每人一碗。
“喝了这个，能多撑一会儿。”她说。
我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暖流。
“紫袍人那边怎么样？”我问阿震。
“还在山脚聚集，已经超过三百人了。”他脸色阴沉，“我留了二十个人在外围警戒，但……如果真冲起来，拦不住。”
“那就别拦。”我说，“放他们到源池边。”
“什么？！”
“他们的目标也是源池，那就让他们来。”我看向窗外，“正好，借他们的血，浇灌一下那棵树。”
阿震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你是想……”
“归藏会想打开门，生命树想夺取源力，紫袍人想要‘神迹’。”我冷笑，“那就让他们都来。人越多，能量越乱，我们的机会就越大。”
秦思涵担忧道：“但太危险了，万一失控……”
“已经没有安全的路了。”我打断她，“要么赌一把，要么等死。”
她沉默了。
午夜，满月当空。
源池水面泛起银辉，光点开始汇聚。山脚下，人群的喧嚣声隐约传来——紫袍人果然带着那些“寻宝者”上山了。
“开始吧。”我说。
十二个人分别站到十二个阵眼位置。我站在中央，秦思涵在调控台前，阿震护在她身边。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我念诵古咒，“护山大阵，开！”
十二人同时割破掌心，将血滴在阵眼上。
血渗入地面的瞬间，整个村子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是能量共振。
十二道乳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光罩内，能量开始流动，朝着祠堂中央汇聚。
秦思涵飞快地操作仪器：“能量稳定！通道构建中……百分之三十……五十……”
我取出晶心，放在阵眼中央。
晶心吸收了周围的能量，光芒越来越盛。内部的阴阳双钥本源开始分离，乳白色的阳钥之光涌向我，淡金色的阴钥之光则化作一道光束，射向源池方向。
源池水面轰然炸开！
一道光柱从池底冲出，直射夜空！那是我白天在石室留下的标记——阴钥之光会通过源池，反向注入归藏之地。
“通道建立！”秦思涵大喊，“百分之百！现在，共鸣开始！”
我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阳钥之光。
另一边，归藏之地。
顾宸感应到了这股力量。
他站在石门前，看到一道淡金色的光束从天而降，注入他体内。
那是阴钥本源。
“薇薇……”他明白了。
两股力量隔着空间开始共鸣。
源池边的景象，通过能量通道，投射到了祠堂上空。
我们看到顾宸站在黑色石门前，周身缠绕着金色的锁链。门缝里，紫雾翻涌，无数眼睛在窥视。
“顾宸！”我用意识呼唤，“引导阴钥之力，镇压灭眼！我来提供阳钥生机，修复封印！”
“明白！”
他双手结印，淡金色的光芒化作无数锁链，缠绕向石门。与此同时，我引导的乳白色光芒透过通道注入，开始修复石门上的裂纹。
紫雾剧烈反抗！
那些眼睛发出无声的尖啸，紫雾凝聚成触手，疯狂攻击锁链。石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崩塌。
“能量消耗太快！”秦思涵急喊，“这样下去，最多能撑十分钟！”
十分钟不够。
“阿震！”我嘶声喊，“带人去源池边！把那些紫袍人引过来！”
“是！”
阿震带着一半人手冲了出去。
源池边，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紫袍人在最前方，举着权杖，正在引导人群跪拜。
“神迹降临！”他们高呼，“献上你们的虔诚，神将赐予永生！”
人群疯狂了。
他们涌向源池，试图触摸那些光点。
就在这时，阿震带人杀到！
不是真杀，而是制造混乱。他们冲进人群，打翻火把，推倒祭坛，引发恐慌。
“有埋伏！”
“快跑！”
人群乱作一团。
紫袍人试图控制局面，但已经晚了。混乱中，几个紫袍人被推入源池——他们的血染红了池水。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源池底部，那些被污染的暗红色能量体，突然像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向落水的紫袍人！
惨叫声响起。
紫袍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们的血被能量体吸收，转化成更浓的紫雾，涌向石门方向！
“他们在用活人血祭！”秦思涵惊呼。
我看明白了。
归藏会想开门，就需要能量。灭眼的负面能量需要正面能量中和，而最纯粹的正面能量之一，就是人类的生命精华。
所以他们在山脚煽动人群，引诱他们上山，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血祭。
“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咬牙，“切断那些能量体与石门的连接！”
“怎么切？”
我想起小石头的梦。
树。
“秦思涵，把能量调控转向还魂草方向！”
“还魂草？！”
“快！”
秦思涵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一部分阳钥之力被引导向后山，注入还魂草所在的位置。
那株嫩芽剧烈震动！
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绽放！
淡金色的花朵完全盛开时，散发出的不是香气，而是一种奇异的波动。那波动扫过源池，所有暗红色能量体瞬间凝固，然后……开始逆向流动！
它们被还魂草吸引了！
“还魂草能吸收负面能量，转化为生机！”秦思涵看着仪器上的数据，目瞪口呆，“这……这不科学……”
“有些事不需要科学。”我说。
还魂草疯狂生长，根须扎入地下，茎干冲天而起。它吸收着紫袍人的血气，吸收着暗红色能量体，吸收着源池的源力……
短短几分钟，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淡金色的树冠笼罩了半个源池，树叶无风自动，洒下细碎的金色光尘。
那些光尘落在石门上，裂纹开始愈合。
落在顾宸身上，锁链更加凝实。
落在紫雾上，紫雾消散。
“有效！”秦思涵激动得声音发颤，“灭眼的暴动在减弱！”
但还没结束。
石门虽然暂时稳定了，但门后的那些眼睛还在。它们透过门缝，死死盯着外面。
“顾宸！”我喊，“用阴钥之力，封印门缝！”
他点头，双手推出。
淡金色的光芒化作实质的封印符咒，一层层贴在石门上。每贴一层，门缝就缩小一分。
我这边，阳钥之力全力输出，维持着还魂树的生长，同时修复顾宸被侵蚀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小时。
终于，当最后一个封印符咒落下时，石门轰然关闭！
所有的眼睛消失了。
紫雾彻底消散。
顾宸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但他身上的黑色纹路，已经褪去了大半。
通道开始不稳。
“撤回力量！”秦思涵急喊，“大阵要撑不住了！”
我咬牙，强行切断与阳钥之力的连接。
十二个阵眼同时炸裂！
站阵的守山人全部吐血倒地。秦思涵的仪器冒出黑烟。阿震刚带人撤回，就看到这一幕。
“太太！”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
只是胸口剧痛，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但看着源池方向渐渐恢复平静，看着还魂树静静矗立，看着月光重新变得清澈……
值了。
远处，紫袍人已经逃散。那些“寻宝者”也作鸟兽散。山脚下，只剩下满地狼藉。
小石头从祠堂里跑出来，扶住我：“林姐姐，你怎么样？”
“没事。”我摸了摸他的头，“你的梦，救了所有人。”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那顾大哥呢？”
我看向源池。
水面平静，光点有序流转。
湖心晶石的光芒，比之前更加温润。
“他……”我感受着体内残留的共鸣，“暂时安全了。”
但只是暂时。
石门虽然关了，但灭眼还在。
我们只是争取到了时间。
秦思涵检查完众人的伤势，脸色稍微放松：“都是内伤，需要休养，但不致命。”她看向我，“你的消耗最大，至少一个月不能再用源力。”
“一个月够了。”我看向后山的方向，“有还魂树在，源池的污染会被慢慢净化。这一个月，我们抓紧研究永久封印的方法。”
“还有那些紫袍人……”阿震说，“逃了几个，但抓住了他们的头目。要审吗？”
“审。”我说，“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黎明时分，村子终于恢复了平静。
受伤的守山人被抬去治疗，损坏的房屋开始修补。还魂树矗立在源池边，淡金色的光芒与晨光交相辉映。
我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切。
怀里，晶心的光芒已经黯淡。阴阳双钥的本源消耗了大半，但它还在，温润如初。
“林姐姐。”小石头靠在我身边，“我们赢了吗？”
“算小赢一场。”我说，“但战争还没结束。”
“那……什么时候结束？”
我望向东方，朝阳正冉冉升起。
“等真正的和平到来时。”我轻声说，“在那之前，我们得一直守着。”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思涵递给我一碗药：“喝了。然后去睡觉。剩下的事，我和阿震处理。”
我接过碗：“谢了。”
“客气什么。”她在我身边坐下，“说真的，刚才我真以为要完了。”
“我也以为。”
“但你没放弃。”
“因为不能放弃。”我看向源池，“有人在那里等着我，有人在这里需要我。所以，不能放弃。”
秦思涵沉默了片刻，笑了：“岩伯没选错人。”
喝完药，我起身走向住处。
路过还魂树时，我停下脚步。
淡金色的树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承诺。
我伸手，碰了碰树干。
温暖的力量传来，治愈着身体的疲惫。
“谢谢。”我轻声说。
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
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临睡前，我感应了一下归藏之地。
很微弱，但很稳定。
顾宸的呼吸平稳，封印牢固。
这就够了。
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没有梦。
只有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