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雪霁寻苗，暖意随行
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门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院角的梅枝压弯了腰，枝头挂着晶莹的冰棱，倒像一串串水晶。沈未央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外走，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在跟早起的麻雀打招呼。
“慢点走，别摔了。”崔杋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拎着两把木锨，“先把门口的雪清开，等会儿张婶侄子送桃树苗来，别让车陷在雪里。”
沈未央接过一把小些的木锨，学着他的样子往旁边推雪。雪粒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她仰头看了看天，云层已经散了，露出点淡蓝，想来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能出来。“你说，这雪化了，是不是正好能浇浇刚栽的桃树苗？”
“可不是嘛，”崔杋直起身，往手心呵了口白气，“瑞雪兆丰年，这雪水养根，比井水还好呢。”他忽然指着院墙外，“你看，那是不是张婶侄子的车？”
果然，远处的雪地里有个小黑点在慢慢挪动，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沈未央赶紧放下木锨，往院外跑：“我去迎迎！”
张婶的侄子叫栓柱，是个壮实的小伙子，赶着辆驴车，车斗里用草帘裹着两株半人高的桃树苗，枝干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未央姐，崔大哥，”栓柱跳下车，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这两株是苗圃里最壮的，嫁接的是甜桃品种，保证明年就能挂果。”
崔杋掀开草帘看了看，树苗的根系用湿布包着，须根密密麻麻，果然是好苗子。“麻烦你了，这么大的雪还跑一趟。”他往栓柱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先暖暖手。”
“不麻烦，”栓柱啃着红薯，眼睛亮晶晶的，“我姑说了，你们要种桃树，我可得把最好的苗送来。对了，这是我娘腌的萝卜干，脆得很，给你们尝尝。”他从车座下摸出个陶罐，塞到沈未央手里。
沈未央接过陶罐，沉甸甸的，心里暖烘烘的：“快进屋喝碗热粥，我刚熬好的，加了点姜丝，驱驱寒。”
栓柱摆摆手：“不了不了，苗圃里还有事呢。”他指着桃树苗，“栽的时候记得把根须舒展开，埋土别太深，浇透雪水就行。”交代完注意事项，他赶着驴车又往雪地里去了，车辙印像条长长的尾巴，拖向远方。
崔杋和沈未央小心翼翼地把桃树苗搬到院里，选了墙角背风向阳的地方，用铁锹挖了两个半米深的坑。“张婶说这里光照好，离水井也近，浇水方便。”沈未央蹲在坑边，用手把冻土块捏碎，“你看这土，掺了点腐叶，肥得很。”
崔杋解开包着根系的湿布，把树苗放进坑里，扶直了让沈未央看：“正不正？”
沈未央往后退了两步，眯着眼睛打量：“再往左挪半寸，对，就这样，看着精神。”
两人一捧一捧往坑里填土，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冻得指尖发麻，却没人喊冷。填到一半时，崔杋忽然停手：“等等，我把这袋骨粉撒进去，是我攒了半年的骨头磨的，壮根。”
沈未央看着他从屋里拎出个布袋子，把灰白色的骨粉均匀地撒在根部，忽然笑了：“你连这都准备好了？”
“那可不，”崔杋拍了拍手上的灰，眼里带着点得意，“早就想着种果树了，这些都是从老把式那学的窍门。”
填完土，崔杋又找来两根结实的木杆，斜着支在树干两侧，防止树苗被风吹倒。沈未央则拎着水桶，往树根周围浇雪水，水渗进土里，发出“滋滋”的响，像在给树苗解渴。
“你看，”崔杋忽然指着枝头，“有芽苞呢。”
沈未央凑过去看，果然，枝干上鼓起一个个小小的绿芽苞，像藏着星星点点的春天。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心里忽然生出些盼头——等开春，这些芽苞会抽出新叶，夏天会缀满绿叶，秋天说不定就能看到毛茸茸的小桃子了。
正看着，李叔扛着把锄头来了，头上还戴着顶旧棉帽。“我瞅着雪停了，来搭把手。”他往树根周围培了圈土，“这样能挡挡风寒，等雪化了，土圈还能存住水。”
张婶也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快喝点，冻坏了可不行。”她看着栽好的桃树苗，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等结果了，我来帮你们摘，保证一个坏的都挑不出来。”
太阳渐渐升高，雪开始化了，屋檐上滴下的雪水汇成细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蓝盈盈的天。崔杋和沈未央坐在廊下，喝着姜汤，看着院里的两株桃树苗，忽然觉得这冬天也没那么长了。
“等桃花开了，”沈未央说，“咱们在树下摆张石桌，沏上野菊花茶，邀请张婶李叔来坐坐。”
“再做些桃花糕，”崔杋接话，“用新摘的桃花瓣，加两勺蜂蜜，肯定甜。”
姜汤的辣混着雪水的清，在空气里漫开。沈未央看着崔杋被阳光晒得发红的侧脸，忽然想起他昨天在炉边说的话——“日子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可不是嘛，这栽树的土是众人帮忙松的，这护苗的木杆是李叔找的，这驱寒的姜汤是张婶熬的，连这雪水，都像是老天爷特意送来的礼物。
两株桃树苗在风里轻轻晃，枝头的芽苞像在点头。沈未央知道，它们会好好扎根，好好生长，就像这院里的日子，在众人的帮衬里，在彼此的期盼里，一点点朝着春天，朝着甜，稳稳地走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