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麦收时节,稚语初成
小满刚过,地里的麦子又黄透了。崔杋凌晨就扛着镰刀下地,沈未央抱着火旺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田埂尽头,手里的拨浪鼓轻轻晃着,逗得怀里的娃咯咯笑。
火旺已经半岁了,眉眼长开了些,皮肤白嫩嫩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沈未央。他不闹人,就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天,看云,看院角壮壮甩尾巴,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跟它们说话。
“火旺,看爹在那儿割麦呢。”沈未央指着远处金黄的麦浪,火旺顺着她的手望去,忽然“啊”了一声,小胳膊小腿扑腾着,像是想往地里去。
沈母端着一碗晾好的绿豆汤出来,看见这光景笑了:“这小子,莫不是也想下地干活?随他爹,是个庄稼人的坯子。”她接过火旺,在他胖脸蛋上亲了口,“让你娘歇会儿,姥姥抱你玩。”
沈未央揉了揉腰,这些天带娃虽累,心里却甜得很。崔杋把她护得紧,不让沾半点重活,夜里火旺哭闹,总是他爬起来哄,换尿布、喂米汤,比她还熟练。前几天她偷偷去帮着翻晒麦粒,被他撞见,愣是把她往屋里推,自己顶着日头干了一下午,回来时后背晒脱了皮,却还笑着说“不累”。
“娘,您也歇着,我去给崔杋送水。”沈未央拎起竹篮,里面是绿豆汤和两张烙饼,“顺便看看他割了多少。”
刚走到地头,就听见崔杋的大嗓门:“李叔,您歇会儿,我这就割完了!”他弓着腰,镰刀挥得飞快,麦秆在他身后倒成整齐的一排,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影。
“歇会儿吧,喝口汤。”沈未央把竹篮放在田埂上,递过粗瓷碗。
崔杋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用手背抹了把嘴,眼睛直往她身后瞟:“火旺呢?咋没带来?”
“娘抱着呢,怕晒着。”沈未央把烙饼递给他,“快吃点,看你饿的。”
崔杋咬了一大口饼,忽然压低声音:“昨晚火旺没闹吧?我听你翻身了好几次。”
“就醒了一次,我哄了哄就睡了。”沈未央帮他理了理汗湿的头发,“你别总惦记着,好好干活,早点收工。”
“哎!”崔杋应着,吃得更急了,像是想赶紧吃完多割些。他看着沈未央微微隆起的小腹——第二胎已经三个月了,这次反应没上次大,却更让他心疼,总怕她累着。
日头爬到头顶时,麦子割得差不多了。崔杋把最后一捆麦子扛上板车,回头看见沈未央坐在田埂上,正低头逗怀里的火旺——不知何时,沈母把娃抱来了,小家伙正抓着一根麦秆啃得欢。
“慢点啃,扎嘴。”崔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麦秆从娃嘴里抽出来,在他胖屁股上轻轻拍了下,“跟你娘一样,啥都想尝尝。”
沈未央笑着打了他一下:“别吓着孩子。”她抬头看了看天,“快装车吧,看这云彩,怕是要下雨。”
果然,刚把麦子运回家,天边就滚过一阵雷声。崔杋赶紧把麦子卸在棚下,沈未央抱着火旺往屋里跑,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像谁在外面敲鼓。
“幸好回来得快。”沈母擦着桌上的雨水笑,“这雨来得巧,省得浇水了。”
崔杋脱了湿透的褂子,赤着膊在院里扫水,听见屋里传来火旺的笑声,探头一看,只见娃正抓着沈未央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含糊不清的,却像是在叫“娘”。
“他叫我了!”沈未央惊喜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崔杋扔下扫帚就冲进来,凑到火旺面前:“火旺,再叫一声!叫爹!”
火旺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忽然咯咯笑起来,小手一挥,正好拍在崔杋的脸上,软乎乎的,带着点奶香味。
“这小子!”崔杋也不恼,抱着娃亲了又亲,“等你会叫爹了,爹给你做个小镰刀,跟爹一起割麦!”
沈未央看着父子俩闹,嘴角的笑意收不住。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屋檐下挂起一道水帘,院里的壮壮躲在牛棚里,悠闲地嚼着草料。灶房里飘出玉米粥的甜香,混着麦秆的清香,在小小的屋里漫开来,像一锅熬了很久的甜粥,稠得化不开。
傍晚雨停了,天边挂起一道彩虹,把院子染得五颜六色。崔杋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火旺,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看,这是爹,这是娘,这是火旺。”他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小人,“等再过两年,这儿再添个小人,就是你弟弟或妹妹,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火旺似懂非懂,伸出小手去抓地上的小人,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忽然清晰地冒出一句:“爹……”
崔杋的手僵住了,眼睛猛地瞪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娃,声音都在发颤:“火旺,你再叫一声?叫爹!”
火旺看着他,又咧嘴笑了,清晰地喊了一声:“爹!”
“哎!哎!”崔杋激动得把娃举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笑声震得屋檐上的水珠都掉了下来,“我娃会叫爹了!未央,你听见没?他叫我爹了!”
沈未央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高兴,眼角有点湿。夕阳穿过彩虹,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像幅最温暖的画。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说:“听见了,都听见了。”
晚饭时,崔杋把火旺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他吃米汤,嘴里不停地念叨:“我娃会叫爹了,真厉害!等明天爹就去给你做个小木马,让你骑着玩。”
火旺似乎听懂了,小手拍着桌子,又喊了声“爹”,惹得满桌人都笑。沈父喝了口酒,看着这光景,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低声说:“好,好啊……”
夜里,火旺睡得格外香,小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句“爹”,含糊不清的,却像根羽毛,轻轻挠在崔杋的心尖上。他坐在炕边,借着油灯的光,看着沈未央和娃熟睡的脸,心里像揣了团火,暖烘烘的。
他拿起白天削了一半的木头,想给火旺做个小木马。刻刀在木头上游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手上,落在炕上的母子身上,落在这个刚刚添丁进口、却早已被暖意填满的小院里。
崔杋看着木头上渐渐成形的小马,忽然笑了。他想,这日子大概就是这样——有麦浪翻滚的希望,有稚语初成的欢喜,有身边人的陪伴,有一个接一个的盼头,像地里的麦子,一茬接一茬,永远都有新的收获,永远都藏着化不开的甜。
而他要做的,就是像照顾麦子一样,用心呵护着这个家,让日子永远这么红火,这么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