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前，他的人生目标仅仅是活下去，吃饱穿暖。
而此刻，一条真正的仙缘大道，已因他一念之善、一次意外，以及那些深植于心的传说指引，在他脚下清晰地铺展开来。
十二岁的少年，感受着体内那微薄却真实不虚的灵气，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而炽热的光芒。他要像传说中那样，去追寻那长生大道，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夜色深沉，破旧的小木屋内，唯有尘埃在从窗棂透入的月光中静静飞舞。
尘华盘腿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他双手紧紧握着那面古朴的铜镜，回忆着昨夜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努力将镜面对准窗外，试图再次接引那缕神奇的月华。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臂开始发酸，镜面却依旧死寂，毫无反应。就在他有些气馁，以为昨夜只是幻觉时，那缕特定的、格外皎洁的月光，终于如同约定好了一般，缓缓移动，再次精准地落到了蒙尘的镜面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镜身微震。黄蒙蒙的锈迹下，那些非金非篆的古怪符号再次浮现，游走组合成纳元?初启的字样，散发出淡淡的、水波般的微光。
紧接着，一股比昨夜感受更为清晰的冰凉气息，顺着镜柄涌入他的掌心。
这股气息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舒适感，顺着他的手臂缓缓向上，流遍全身。所过之处，白日的疲惫仿佛被清水洗涤，掌心伤口的刺痛也明显减轻。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轻飘飘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舒畅笼罩着他。
他不知道这冰凉气息是什么，老人们的故事里只说过仙人能吸收“日月精华”，他想，这大概就是月亮的精华吧？这面镜子，似乎能帮他收集并导入体内。
他努力维持着这个姿势，贪婪地感受着这股气息在体内流转带来的快感。这感觉太过美妙，远超吃饱穿暖带来的满足。
然而，好景不长。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是他后来估算的），他明显感觉到，那股流入体内的冰凉气息开始变弱、断断续续。与此同时，镜面上那淡金色的微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连同那些游动的符号一起，消失无踪。镜面再次恢复了那副黄蒙蒙、死气沉沉的模样。
无论他再怎么调整角度，试图接引月光，古镜都再无反应。
尘华有些怅然若失地放下镜子，心中明了：这镜子吸收和释放月华的能力，并非无穷无尽，似乎需要时间积累，而每次使用，也持续不了多久。
“看来，不能一直靠着它。” 他喃喃自语，并未感到太多失望，反而觉得理应如此。仙家宝物，若能源源不断，那才真是不可思议。
他将古镜小心翼翼地藏回墙缝。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同样藏在那里的那个黑色小瓶。
这小瓶通体漆黑，非木非玉，触手冰凉，瓶塞与瓶身浑然一体，严丝合缝。得到它之后，尘华不是没尝试过打开它。他用过指甲抠，找过薄石片撬，甚至偷偷用过邻居家劈柴的斧背小心敲击，可无论是瓶塞还是瓶身，都纹丝不动，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斧头敲上去，发出的也是沉闷坚实的“笃笃”声，仿佛敲击的是一块实心铁锭，而非一个看似应该装着东西的瓶子。
“这玩意，也太结实了。” 尘华嘀咕着，再次拿起小瓶，在手里掂了掂，依旧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里面有东西。他用力晃了晃，也听不到任何声响。“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还是根本就是个实心的怪东西？”
折腾了一会儿，依旧毫无进展，他只好放弃，将小瓶与古镜并排藏好。“算了，先不管它，反正和镜子一起得来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东西，以后再说吧。”
虽然修炼短暂，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他感到耳聪目明，身体轻健，精力充沛。借着晨曦微光，他发现掌心的伤口已然结痂，愈合速度快得惊人。
“这月华，真是好东西！” 他心中欢喜，对镜子的神奇有了更切实的体会。
自此，尘华的生活有了新的规律。他依旧每日上山采药，维持生计，但每夜都会尝试用古镜接引月华。他很快发现，并非每夜都能成功，只有在月光明亮、无云遮挡的夜晚，镜子才会有反应。而且，每次“修炼”的时间都差不多长短，之后镜子便会沉寂，仿佛需要时间重新“积蓄”力量。
他并不急躁，反而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缘。每一次感受到那冰凉气息入体，他都全力以赴，仔细体会那种感觉，试图记住气息在体内流转的路径。
灵气的滋养在悄然改变着他。他的力气、速度、反应都在稳步提升，采药的效率和安全性都大大增加。他的感官越发敏锐，对山林的理解也更深。
这一日，他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上发现了一株罕见的“血竭草”，正准备冒险去采时，忽然耳尖一动，听到旁边岩石后传来细微的“嘶嘶”声。他立刻屏住呼吸，悄悄探头，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盘踞在岩石缝隙中，离那株草药仅咫尺之遥。
若是以前，他或许难以提前察觉，贸然上前必遭蛇吻。但此刻，他却能提前预警。
尘华没有硬闯，他仔细观察了地形，捡起几块石子，从远处精准地投掷过去，惊走了那条毒蛇，然后才迅速上前，采下草药。
握着来之不易的血竭草，站在崖边，山风拂动他略显宽大的旧衣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更有力量的手掌，又抬头望向连绵的群山。
仙人的传说依旧缥缈，但那面需要积蓄月华的古镜，以及体内真实不虚的变化，都告诉他，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已经在他脚下延伸。至于那个怎么都打不开的古怪小黑瓶，则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成为了埋藏起来的又一个秘密。
彩霞山脚下的小镇，日子总是过得缓慢而平静。对于孤儿尘华而言，这种平静往往意味着另一种形式的煎熬——无处不在的孤立与时有发生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