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掌心的光蝶飞走后,手腕上的玉镯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她正想抬手揉一揉发酸的肩颈,头顶突然裂开一道淡金色的投影光幕,一个机械女声不带情绪地响起:“星际联盟正式通知:明日正午十二时整,于中央星域举行‘生命之母’加冕仪式,请吴佩云小姐准时出席。”
一张烫金邀请函从空中缓缓飘落,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像是用整个星系的荣耀压成的。
沈临第一个动了。
他站起身,袖口一抖,那把军用匕首就滑进指间。没说话,手腕一翻,刀刃轻巧地划过邀请函正中——“生命之母”四个字应声裂开,像被剪断的线头,纸片打着旋儿往下坠。
谢昭几乎同时抬手,在空中点了两下。终端屏幕闪出几串乱码,全息信号瞬间失真,投影开始跳帧,机械女声卡在最后一个音节上,发出类似老式收音机接触不良的滋啦声。
陆承伸手接住下落的碎片,五指一收,那些镀金的纸屑在他掌心化作细碎光尘,顺着风散了。
“你家种菜的地,轮不到别人来挂牌。”沈临把匕首插回袖扣,语气跟平时骂患者一样冲,“他们懂什么叫‘生命’?”
吴佩云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刚才那股暖流还在指尖打转。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可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母’。”
“你是谁?”沈临蹲下来,正好平视她眼睛,“是我病房里第一个敢拿喷壶往我脸上浇的人,是半夜偷喝我保温杯水还装没事的贼,是烧糊了汤非说‘这是焦糖风味’的嘴硬精。”
谢昭站在原地,手指在终端上敲了几下,调出一段曲线图。“这是你三年来的直播数据。”他把屏幕转向她,“每当你种出新作物,我的基因波动监测值都会出现异常峰值。78.3%的概率显示,这种变化与情绪稳定正相关。”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在分析数据,是在承认一件事——你来了之后,我不再只是个读数机器。”
陆承没说话,只是走过来,轻轻把她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能源核心的疤痕微微发烫,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阵节奏分明的震动。
“这里以前只会输出能量。”他说,“现在它知道怎么停顿,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加快。”
吴佩云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抽了下手,却被三人同时握住。
“我们不要称号。”沈临说。
“我们要你。”谢昭接道。
陆承最后一个开口:“只属于我们的加冕,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脚下的土地轻轻震了一下。
生命之树的根部缝隙里,渗出一点微光,像是有人在地底点亮了一盏灯。吴佩云立刻蹲下身,掌心贴上树干。意识钻进空间仓库,灵泉池底那颗黑色爱心静静悬浮着,不再跳动,反而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像在回应某种熟悉的频率。
她忽然笑了:“那就给他们一个答案。”
掏出随身小刀,她在指尖轻轻一划,血珠冒出来,顺着根系渗入土壤。三道能量紧跟着涌入——沈临的是带着棱角的暖流,谢昭的像精密校准过的波段,陆承的则沉得像大地深处传来的回响。
树身猛地一颤,枝条无风自动。
下一秒,整棵树从根到梢亮了起来,仿佛体内流淌着银河。一朵半透明的花苞在最高处绽开,花瓣层层剥落,一枚果实缓缓垂下。它通体晶莹,内部浮现出模糊画面:一片麦田边,孩子追着风筝跑;城市天台,老人抱着孙女看星星;沙漠绿洲里,不同种族的人围坐在篝火旁分食一块面包。
吴佩云伸手摘下果实,沉甸甸的,像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用力掰开,分成四份。
第一块递给沈临:“给你的病房,添点人气。”
沈临接过,没放进嘴里,而是塞进了白大褂口袋:“留着,等哪天我真学会煮汤了,当佐料放。”
第二块递向谢昭:“给你的实验室,少点冷气。”
谢昭盯着那团光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接过,轻轻放在终端上方。数据屏一闪,所有图表消失,只剩下一个不断跳动的波形线。
“这个频率,”他说,“以后设为默认模式。”
最后一块,她递给陆承:“给你买的那颗农业星,多种点甜瓜。”
陆承接过果实,却没吃。他抬手将她拉近,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我说过,那里只留一块地种玫瑰——但要是你想种别的,随时能改。”
吴佩云靠在他怀里,仰头望着那棵重新归于平静的生命之树。晨光已经爬上平台边缘,照得树叶边缘泛起金边。远处传来林小满的声音,应该是直播设备调试好了,但她没靠近,只远远挥了挥手。
“你们三个。”吴佩云忽然开口,“要是联盟再来人怎么办?”
“撕了。”沈临说得干脆。
“干扰。”谢昭补充。
“埋了。”陆承说。
她笑出声,正想说什么,忽然察觉树根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来自地下,而是玉镯内部的空间传来一阵清晰的共鸣。她闭眼探查,发现灵泉池中的黑色爱心正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光刻上去的:
“替我们,好好活着。”
她睁开眼,把这句话低声念了出来。
三人沉默片刻。
沈临率先伸手,搭在她肩上。谢昭将终端合上,放进外套内袋。陆承依旧搂着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稳得像一座不会塌的山。
天边渐渐亮透,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平台中央。
吴佩云抬起手,指尖还沾着刚才果实的碎光。她轻轻吹了口气,那些光点飘起来,像一群微型萤火虫,绕着生命之树飞了一圈,最后停在四人交叠的手背上。
陆承低头看着那片微光,忽然说:“明天的仪式,穿那件草编帽的工装裙吧。”
“为什么?”她问。
“因为那天。”他顿了顿,“是你第一次直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