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来的有点晚了啊，天都黑了。”
唐卓突然从小路里出来，把孙福吓了一跳，待确认来人确实是下午跟他要买鱼的小伙子，才稍微镇定一些。
孙福当然不好说他是犹豫了很久才做下决定，本来是打算不来的，后来又觉得三百块钱都收下了，不来就是失信于人，这才决定过来，即便如此路上也有多次后悔的时候。
这些话自然不会跟面前这小伙子说，孙福迟疑了一下，觉得这小伙子话里似乎有些不满，便解释了一句，道：“后面还有人买鱼，当然得做完生意才来，你不会不要了吧……”
唐卓摆摆手，道：“怎么会，只不过既然来这么晚，那就烦请帮我一个小忙，一起把这鱼送到一个地方去吧。”
孙福有些意外地道：“这鱼你真的要么？你家里是不是有池塘？”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伙子居然真的要买这些鱼，这么多鱼，不是十条八条，而是快一百条，哪怕是谁家大摆宴席恐怕都用不了这么多鱼，所以只能想到他家里是不是有池塘可以暂时豢养。
不过不管怎么说，听到鱼真的能卖掉还钱，孙福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这些鱼都卖掉，也有一千块钱了，他来时在路上就算好了。
“我家里没有池塘。”唐卓心想池塘是没有的，不过小溪有一条，但是这些鱼放进小溪里，估计明天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毕竟小溪的水是活的，鱼怎么会驻留在一处。
想把鱼留下来倒也有办法，他之前试过，如果将玉虚瓶里的灵气洒在溪水里，那一片的鱼虾都不会走，只会在附近游荡，仿佛是期待着第二次天降仙露一般。
但为了区区一批注定要沦为食物的蠢鱼，他觉得有些不值当，还得想其他办法解决才行。
孙福见他说的轻松，当场便有些震惊，也不顾说的话会有几分唐突，直问道：“那你打算把这鱼放哪？这可是接近一百条，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吃不了？
唐卓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嘴角掀起一丝微笑，对老汉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我自不会少你的钱就是。”
孙福有些还想过问几句，他这人实诚，做生意也不想坑了别人，就像他卖鱼就不卖死鱼一样，但唐卓却是拍了拍他身后的电动三轮车，道：“把车发动吧，开我们村儿里去。”
看到唐卓动身欲走，孙福有些无语指着榕水村入口那刚被拓宽的路基，道：“这往哪开啊，这不是在修路么。”
唐卓走到方才出来的树林口，指着前面对老汉道：“这边有一条路，你把灯开着，我在前面引路。”
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孙福虽然快五十了，但一直是个本分人，又从不惹事，胆子不大，这时心里莫名有些发虚，惴惴不安，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啊，这年头法律可严格了。”
唐卓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孙福也不好太让人小瞧了，尤其还是个晚辈，他便发动车子跟着唐卓进了掩藏在树林中的一条小路。
说是小路，其实也不小，至少能够容纳的下一辆小车，而且两边还能过行人，孙福还细心的观察到，这路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开辟出来的，因为泥土味道很重，他也是农村人，对这些都很敏感。
这条小路有些长，整段路走到头，大概是走到了村子的中段，也就是离唐卓家不远的地方，唐卓来时跑了三分钟，回去的时候却走的很慢，因为身后卖鱼的老汉开车开的很慢。
唐卓知道那老汉故意开的慢，但他也不赶时间，便边走边闲聊问几句：“大叔怎么称呼？”
那老汉倒是早从纸条上得知这小伙子叫唐卓，也礼貌地回答道：“我叫孙福。”
唐卓又问道：“下午听你说你有个儿子，也是独生子吗？”
“他还有个姐，不过早就嫁了，也是个苦人家。”孙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惆怅。
唐卓随口道：“孙大叔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县城的。”
“我陂县的……哎你这小伙子，打听这些想干什么。”孙福下意识的就把自己哪里人给透露出去，甚至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竟然把家里情况都告诉这小伙子了，不禁有些愠怒地质问起来。
唐卓回头看了老汉一眼，笑了笑没把他的质问当回事，指着从这条路蜿蜒出去的小路，道：“到了，这就是我们村儿，麻烦孙大叔搭把手，给我一起把鱼抬下车。”
目光随着那条小路，便能够看到一点亮光，孙福停下车下来，隐约还能听到那村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还能看到几栋高过大树的楼房，但放眼望去整个村儿似乎也就只有那一栋高楼。
孙福跟唐卓一起搭手把三轮车上的一大筐鱼抬下来，这一筐鱼大概有二百斤重，就算是两个人抬也不轻松，孙福还是请菜市场里卖猪肉的屠夫帮忙抬上去的。
不过唐卓没感觉到什么压力，倒是孙福有些吃力地后面跟着，随着走出树林，来到榕水村，他的目光四处看着破旧的院落房屋，不由在心里感慨道：“这村儿，好像发展也不怎么好啊。”
孙福看到的其中一个破旧院落，正好是唐卓家，这会儿看到唐卓竟然要抬着鱼往那旧院子走去，心里还有些疑惑，他原以为这小伙子该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才是，毕竟气度看起来不像是小门小户的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唐卓当然没想到孙福心理活动这么多，他在前面抬着鱼框走进院子里，便看到老爸唐兴生还坐在门槛上。
父子俩对视一眼，唐兴生连忙起身走到院门口，看着那一筐鱼，少说有上百条，不由惊讶道：“小卓，你这是上哪弄的这么多鱼回来。”
“买的，让这位孙大叔送来的。”
“买鱼干什么，这么多鱼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不是咱们自己吃的。”
唐卓没有细说，只是让老爸在这跟孙大叔聊会儿，自己进去找老妈要钱。
徐秋萍听完唐卓说的话后便不顾周芸还在旁边看着，抬手在唐卓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这孩子，没事买那么多鱼干什么，还要一千多？”
唐卓捂着头苦着脸道：“当然是有用啊，我又不是败家子，就算败家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啊，嫂子你说是不是。”
唐卓跟周芸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说话，周芸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细声说道：“婶儿，小卓应当是用作正途的，那卖鱼的大叔我下午也见过，兴许是有别的事情小卓不方便说吧。”
徐秋萍听到周芸帮忙说话了，便不好再为难儿子，而且只是千把块钱，比起儿子赚的来说，这点钱糟蹋了也就糟蹋了，但是事后必须得好好敲打才是，于是便回房拿了一千五的现金给唐卓。
唐卓拿到钱回到院子，唐兴生正和孙福一起点烟，看场面有些冷场，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都不怎么外向。
唐卓道：“孙大叔，你这鱼一共多少斤？”
“带框是一百八十斤，两个框五斤。”孙福小心谨慎地说道。
唐卓倒也不为难人，直爽的拿钱出来道：“那按照之前的价格，六块一斤，这里是一千一，没错吧？”
孙福见到钱，眼睛里是闪过一丝喜色的，但没有贪婪，“是是，我还得找你八十，你等下。”
唐卓道：“不用找了，这八十就当做是辛苦费吧，我还要孙大叔帮我把这鱼一起发给村里的乡亲们。”
“那怎么行呢。什么！？你你……说要把这鱼送给别人？”孙福听到前半句唐卓要给他小费的时候，他是感觉到自尊受辱的，但听到后面的话，却是顾不得尊严之事，只觉得震惊！
唐卓点点头，孙福瞪圆了眼睛：“全部？”
唐卓似乎觉得鱼还不够多似得，道：“当然，我们村儿六十户人，在村子里的人一百多号，这一百多条还未必够分，不过今天只能这样了。”
这么一说，不止孙福看不懂他要做什么，就连唐兴生都疑惑地低声道：“儿子，你这又是打算干什么？”
“待会儿回来再跟您说。”唐卓同样小声回了一句，然后把孙福喊过来道：“孙大叔，别站着了，搭把手跟我一起去送鱼吧。”
孙福走出唐卓家院子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的。
这小伙子家的家境看起来也不好吧，为什么要花钱买鱼又送给别人？
乐善好施么？
他觉得有些荒诞，可他看到刚才连这小伙子的父亲都劝阻，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再说，自己难道还要把钱退了么？
就在这时，唐卓和孙福一起来到另一处破落的院子，院门敞开着，院子里有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悠哉的打着蒲扇，唐卓叫孙福把鱼框放在门口，然后走进去喊道：“三保叔，最近身体还好吧？”
唐卓前来拜访的第一人正是老村长唐三保，之前因为中风痴呆，虽然被唐卓救醒，但腿脚还是不便，一直没有出门。
唐三保扭头一眼看过来，老人的脸上露出欣然的笑，道：“是小卓啊，好好好，多亏了你，还有方医生最近也给我做了几次针灸，我现在腿脚已经差不多快利索了。”
“快进来坐。”唐三保说着，便要起身给唐卓拿椅子出来，只不过左脚还不太利索，需要找支撑物才好走。
唐卓见状忙摆手道：“就不坐了，您别起来了，坐着歇会儿吧，我就是过来看看您，顺便麻烦您帮我解决一个问题。”
唐三保听到唐卓居然有事要自己帮忙，朗笑道：“什么事你说，只要还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
唐卓指着身后那一大筐鱼笑道：“我这买了快一百条鱼，吃不了，您帮忙解决一条。”
唐三保先是以为听错了，然后摇头失笑，指着唐卓道：“呵呵，你这家伙，明明是体恤我这把老骨头，却非说什么要我帮忙，不过，你这鱼这么多，难道打算每家都发一条？”
唐卓道：“被您猜中了，嘿嘿，不过我也是有求于大家的，政斧昨天把村北那边的地批给我了，我打算搞一个农庄，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今天就特地先给大家打个招呼。”
唐三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感慨道：“哎，咱们村有你当村长，真是大家的福气啊，至于这农庄，那也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嘛，我肯定是会支持的，到时候要是需要出力的活，尽管说，我不行还有我儿子。”
唐卓得了唐三保的保证，心里一喜，他知道老村长向来说话算数，便道：“行，那三保叔好生修养，我先去拜访别家了，改天再来看您，这鱼您叫您儿媳妇腌一下，明天吃。”
唐卓捉了一条鱼过来，问老村长家里的水桶放在哪了，老村长却只是摆摆手道：“去吧，放着我自己来弄。”他也知道唐卓后面还要拜访别人，便不耽误他许多工夫了。
唐卓又告谢一声，转身抬起鱼带着孙福离开老村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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