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蒙着面,个子与雪舞樱一般高,身形略纤瘦,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一双眼睛澄澈又清亮。
雪舞樱刀用力一分,刺破了来人的额头,血珠从伤口处滚落,沿着脸颊流下来。
那人未说话,匕首拍在刀面上,强劲的力道拍开长刀,震得雪舞樱虎口一麻,连退数步。只见那人脚踩墙板,踏踏几步,侧着身子绕过雪舞樱便逃走了。
脚下如形幻影,很快便消失追不上了。
雪舞樱拎着刀站在楼梯上沉视着客栈大门。
“啊啊啊啊!”
屋子里有人尖叫!
雪舞樱猛地抬头,想都不想,冲刺般奔回房间!
斐炆死死抱住玉筝,被两名黑衣人逼至墙角,而姜厘此时被吵醒,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悄咪咪睁开,正欲发火。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打了个哈欠,待看得清楚了......
“两位大哥,这串门方式有点特别啊。”
姜厘刷地抽起被子捂住自己,笑得干巴巴。
黑衣人回头,瞧见姜厘,哼了一声。
“识时务的,就赶紧把玉筝交出来,还能饶你们不死。”
凶神恶煞,语气似乎要把人吞了,斐炆吓得一哆嗦。
忽然一道白光!
黑衣人抽出身后长刀,“锵!”
雪舞樱挡在了斐炆身前,衣衫被带动的风撩起,鼓荡着,高挑的身影挺拔,透进房内的阳光朦朦胧胧地雕刻出她身体的轮廓,发着光,犹如神祗下凡。
“没事吧?”雪舞樱略微偏过头,余光瞄向斐炆,不免担忧。
“没,没事。”斐炆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这娘们还挺有两下子。”与雪舞樱对上的黑衣人脚步向前窜,刀起刀落,步步紧逼,与雪舞樱斗在一起。
姜厘趁此机会赶紧穿好衣服,二话不说,冲着另一人袭过来。
尤里听到她们房间不正常的动静,赶忙跑出自己的房间,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冲过来,与姜厘联手压制另一人。
不过他们没有武器,显得很被动,无法近身。
斐炆抱着玉筝,紧张地蹲在地上观战。
实在是她的能力在这里用不上,现在就是个柔弱的角色,还是不上去捣乱拖后腿,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好。
打了几个回合,雪舞樱速度渐渐跟不上对方,胳膊被划破一道大口子,涓涓的血水淌出来,很快便染红了整张衣袖。
多少年了,在战斗的时候没受这么严重的伤。
雪舞樱眼神转冷,鲜血带来的疼痛激起了她的战斗欲,顾不上包扎,她要借此机会,提高格斗能力。
一边打,一边观察敌方的招法,在脑子里演练无数遍。
黑衣人越打越吃惊。因为他发现,这么久过去了,对方明明消耗很大的样子,更是被他一刀刺中,怎地过一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速度越来越快?
若不是亲手交战,他恐怕也难以相信,对面这个女人,招式似乎和自己的越来越像。
明明先前一套陌生但并不熟练的招法,到最后,竟然连步法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这是,被偷师了?
这招法,没有阿潋的难啊,简单多了。
这么想着,雪舞樱突然加快了速度,长腿扫向对方的下盘,在对方起跳的瞬间,手中的长刀早已对准他将要躲避的方向,横劈了过去!
黑衣人瞳孔收缩,心里大呼危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胸被刀刃横过,留下一道几毫米深的长口子。
黑衣人捂着伤口,喷出一口血,踉跄着退向窗子的位置。
“撤!”
姜厘与尤里好不容易在对方一晃神的功夫靠近,准备把他绑了,结果这一嗓子,让对方仿佛受惊了般,嗖嗖后跳几步,翻过窗子跳了出去。
又让人跑了。
雪舞樱捂着胳膊,凝望向窗口,眼里是看不懂的算畴和化不开的兴奋。
斐炆赶紧放下玉筝给雪舞樱包扎。
“那风凌烟那么执着把玉筝给我们,果然不安好心。”斐炆嘟着小脸,生闷气,包扎的动作用力了些,雪舞樱皱紧了脸,斐炆赶忙放轻动作,连连抱歉。
“我去出去买些伤药。”太史伯公听见声音也跟了过来,姗姗来迟,没帮上什么忙,好在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知道该去哪里买药,尤里跟着一起去了。
“看来这玉筝定有些什么来头。这风姑娘抢店,兴许就是冲着这玉筝来的。”姜厘站在旁边,思索着昨天发生的事。
昨晚喝太多了,现在脑瓜仁还有些疼,没想到酒这东西,事后影响还挺大,果然不能随性乱来。
“我们现在遇到的敌人还不算厉害,只是一些小喽啰,这些人定以为我们毫无功夫傍身,才派两个人过来。此番无功而返,下一次,必不会如此走运。”
雪舞樱分析眼前的局势,自感不容乐观。敌在暗,他们在明,得先想办法避过对方的眼线。
“两个?不应该是三个么?”斐炆包扎好,染了一手的血红,在水盆里搓手。
“那个人......”雪舞樱语气沉下来,带着探究般的疑惑,“与袭击你的那两个应当不是一路人。他的功夫明明在我之上,可以轻易的杀死我们,却像故意躲着我似的,不知道什么来意。”
一想到那人与她交手后的落荒而逃,雪舞樱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尤里和太史伯公很快便回来了,雪舞樱吃了些药,换上另一套干净的衣服,装扮好仪容,便要出门了。
去风凌烟那里——醉乐阁。
太史伯公则与友人相会,探讨诗词歌赋,家国政策。
到了醉乐阁,门没开。
被官府封了。
在附近打听才得知,原来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官府大批人马便过来,好像在搜什么人,但没找到,便把这里封了。
官府啊,看来这事不小。
扯上了朝廷,无非是王公贵族,更有可能是——皇上。
如今仁寿三年,离杨广登基仅有一年的时间而已。朝廷里风起云涌,更是有李氏一族后起叛乱,宇文家把持着朝纲,当真是多事之秋。
眼下伪装出来的和平,轻轻一撕就破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
四个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避开周围耳目,寻了一处空子,进了醉乐阁。
里面早已洗劫一空,约莫是进了朝廷的口袋。
这古人都好开辟暗室什么的,找一找,兴许能找到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
四个人分头工作,把醉乐阁逛了一圈之后,果然找到一处暗门。
旋转桌子上的灯托,暗门打开,雪舞樱带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手里点着油灯,借着微弱的火苗,四个人勉强看清。
这暗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凌散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个卷轴。
雪舞樱拖着油灯,姜厘打开了卷轴。
愣了下,递给了斐炆。
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乐谱,弹奏瑶筝的知识,还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弹筝图,好似有人特意准备在这,就等她们登门拜访。
斐炆兴奋地从头阅到尾,恨不得现在就坐下来弹奏一曲,虽说玉筝跟着带来了,怕留在客栈被人偷走,但现在不是悠闲弹曲的时候。
收了卷轴,把暗室翻了个遍,也没发现其他什么玩意,倒是找到一封信。
落款人——风凌烟。
寥寥数语,就告诉个地点,时间,以及——暗语。
那风凌烟掩藏的秘密不少,又主动留下书信与他们碰头,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过去。
“信上的日期,便是今夜亥时,看来那风凌烟早就算好我们会受到攻击,更会来这里找她,还会进屋子找暗室。若是有一点出了差错,见不到人算事小,若是被他人发现,都免不了一场恶战。该说这姑娘是算无遗漏,还是胆识过人呢?”
雪舞樱攥着信,在油灯上点着,直到烧成灰烬。
“不管怎么样,先过去看看她在搞什么把戏,弄清楚她的身份。”姜厘看着火苗蔓延,黑烟撩起,眼里映出火光。
四个人,尤里背着玉筝,回了客栈,收拾好行李,留书一封给太史伯公,便出了门。
宫廷里正准备上元节所需物品,张罗着歌舞的事,杨广身着明黄色的蟒袍,正在太子行宫里与人议事。
书房,杨广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封密信。
地上跪着一个人,胸口处一条长长的伤痕,还在流血。
“失败了?”
分不清喜怒哀乐的声音,杨广面如死水,盯着眼前的下属仿佛在看一袋子的垃圾。
那人哆嗦着,不停地磕头,“是小人做事不利,没夺回玉筝。但,但实乃那个高个冷酷的女人,她,她......”
“她怎么样?”杨广语气加重,手扣住了茶杯。
“她,她...她功夫不浅,更,更是,学了小人的招...招法...”
话说完,跪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一看杨广此时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这个废物!”
“嚓啦”一声,跪着的人额角被砸出血,茶杯四分五裂,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从那人头发上滴落,滚滚热气升腾到空中。
他不停地磕头,口中求太子原谅,卑微的连条狗都不如。
杨广似是不解气,狠狠一脚踹在他脑袋上,揪起他的头发,俯视着他,满面憎恶。
“真没想到,那女人还挺厉害的啊,竟然那么短时间能学了你的招式。你是想告诉本宫,是本宫这些暗卫太弱了么!训练这么多年的功夫说被学走就被学走,连一个不会什么功夫的女人都打不过!啊!你是在嘲笑本宫手底下都是你这种废物么!”
“太子,太子!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小人句句属实,请太子明察啊!”
暗卫“哐哐”磕头,额头磕出血都不敢停,浑身颤抖着,身体冰凉。
“好啊,既如此,本宫便不怪你。这事,自然要好好查查。”
杨广拿出帕子擦擦手,扔在他头上,“滚吧。”
暗卫谢过,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
房间内一个黑影“嗖”地从角落飞出,追着暗卫而去。
杨广拾起另一杯茶,闻闻,吹了吹。
浓茶入喉,如雨后清露,甘香怡人。
大白天的,四个人在大街上随便溜达,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干脆进了青楼。
“真要去么?”斐炆揪着手指头,不是很情愿。
进去的都是男人,像姜厘这样女扮男装还好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妹子,进去难免招人非议。
没准备被赶出来。
“怕啥,你也叫个小姐不就得了。”姜厘拉着斐炆就往里走。
斐炆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这...古代好像不流行女性找...小姐吧......”
姜厘停住了。
“没有么?”她看向其他俩人。
“没有。”异口同声。
......
姜厘眨吧眨吧眼睛,又看看青楼。
“可我们要进去,也不能把你丢在这啊。”
“那怎么办呢?”
斐炆满脸期待,等着姜厘改口去别的地。
“要不你就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反正不吃亏。”
说完,不等斐炆反应过来,麻溜利索地拉着她,在老鸨笑容渐渐凝固的微笑凝视中,跑进了青楼。
斐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羞愤欲死。
还好带了头纱遮住了脸,不然真没法见人。
雪舞樱和尤里跟在她俩身后,慢得跟蜗牛爬似的。
“咳咳,都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姜厘挥手就赶人,“这我兄弟,男人,就是喜欢穿女装,咋,没见过啊?”
斐炆差点气晕!
这更丢脸好么!
在古代穿女装逛青楼,你怕是要我名垂青史!
雪舞樱撇过脸,嘴角眼角都在抽搐。
“真没见过。”旁边一浓妆艳抹的小姐甩甩小手绢。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周围顿时爆发洪亮的嘲笑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姜厘黑着脸,瞪了过去。
“哎呦,真是稀客啊。”老鸨扭着腰,翘着屁股走过来,厚厚的一层粉也遮不住她满脸的褶子。姜厘毫不怀疑,她要是力道在大点,能把腰扭断了。
“几位今儿是来玩的?”
玩这个字,被老鸨刻意加重,好似她们是来砸场子的。
“当然。”姜厘“啪”地把一张银票拍在旁边的酒桌上,老鸨眼睛立马就亮了。
“我们要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