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江握着千仞雪的手收紧了几分：“当时情况特殊，没有事先告诉你，对……”
千仞雪挂着泪珠的面容上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抽出手指点在雪寒江唇上，将未说完的话全都封住：“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雪寒江沉默了片刻，郑重的点头：“我记住了。”
千仞雪抱住雪寒江劲瘦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耳边擂鼓一般的心跳，轻声说：“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对我彻底放下防备，将你的秘密与我交换。”
雪寒江迟疑了一下，合拢手臂，将少女抱在怀里：“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将我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你。”
“一切都结束？”千仞雪仰起头，英气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是想追问，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笑着点头：“好，我等着你。”
随后，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许久才不舍的松开彼此。
但两人身上的衣襟上，已经沾染了彼此的气息，千仞雪身上的幽幽花香与雪寒江身上的碎雪冷香融在一起，倒有种百花凋零、行至末路的颓意。
雪寒江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忽略掉两人相融的气味，看着通往山顶的路：“你在上面……”
千仞雪没等他问完，坦然的说：“我是天使一脉的最后一人，虽然已经被逐出了武魂殿，但爷爷还是破例为我开启了天使秘境，而我获得了参与天使九考的资格。”
天使九考，也就是天使之神的九重考核，最终奖励就是继承天使之神的位置。
雪寒江对此半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鼓励到：“神的考核虽说万分的艰难，但是你的话……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千仞雪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雪寒江额头上的神纹，问到：“我记得上一次见你，它还是金色，怎么这一回变颜色了？”
“因为我也在不断地变强啊。”雪寒江捉住千仞雪的手，笑着说：“你是天使一脉最后一人，我是生命系一脉最后一人，你有的，我当然也有，不然如何称得上棋逢对手？”
千仞雪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这么说，你也获得了神的考核？”
雪寒江想了想，点头。
神只传承者通过九层试炼获得神用来寄托神位的神器的亲和度，最终继承这个神只的信仰之力，成为新的神。
雪寒江没有神器，因为世界树本身就是神器。
千仞雪笑意更浓：“那真是太好了，至少我不用担心以后因为没有对手了而感到寂寞无趣了！”
雪寒江笑了一下：“那就比比看谁先通过考核，如何？”
“我可不会让着你。”千仞雪伸手将雪寒江耳畔被风吹乱的银发理顺：“对了，明日我便要接受考核了。”
“你我之间不在一朝一夕。”雪寒江看了千仞雪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等你的考核结束，或是要找我，就把我给你的那颗珠子捏碎，不管我在什么地方，都会知道，然后立刻赶来见你。”
千仞雪从怀里把那颗洁白的玉珠摸出来，摩挲了片刻又放回去，暖金色的眸子盯着雪寒江的眼睛：“等我通过了考核，我们一起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好吗？”
雪寒江读懂了千仞雪的憧憬与期盼，点头：“好。”
“那我们一言为定！”千仞雪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就朝着山顶跑去，声音晃晃悠悠地传回来：“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的！”
雪寒江一直看着千仞雪的身影如跳跃的阳光般消失在草木深处，再也寻不见。但他仍旧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施展魂骨技穿梭消失在原地。
至此，雪寒江也没有心思在继续大陆上溜达，而是直接回了阴山草原。
因为圣殿是小绿留下的，自然也是最适合雪寒江更进一步的地方。
与人有约，自然要加倍努力了。
……
正好，雪寒江刚到内殿时，依若恰好从外面回来，母子两人又是好一番交谈。
事情已经过去，雪寒江自然也就也不想着隐瞒，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依若，包括获得了神的传承，只是隐去了前世的身份。
依若听完以后沉思了许久，最后带着雪寒江通过大殿中的传送阵，来到了一个一片混沌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我草原的禁地混沌海，进入混沌海的人会用身体去感受每一种法则的力量，或许会对你参悟法则之力有些帮助。”
只是，这混沌海在草原历史上存在至今，都是用来当做一种刑罚来使用的。
如果不是雪寒江主动问起法则之力比较浓郁之地的话，她也不会想起这里。
依若在开启禁制之前，回头蹙着眉头担忧的望着雪寒江：“寒儿，你可要想好了，这混沌海的禁制一旦开启，你就只有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生生捱上三年。”
雪寒江摆摆手，朝着中央那个花纹繁复的蒲团走去：“孩儿明白，母亲放心便是。”
等雪寒江坐好以后，依若叹息了一声，心中虽不忍，但还是抬手着掐了一个诀：“罢了，寒儿，娘亲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的。”
雪寒江笑着安慰到：“母亲不必忧心，孩儿不会有事。”
依若抿着唇，眉头依旧打成死结，不待再说什么，一点血色就从虚空中陡然亮起，图腾一般蔓延到蒲团边，激发了蒲团上的纹络。
十来秒后，所有的光芒隐匿，一切如未发生一般，只是依若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原地。
如今，在这灰蒙蒙一片的天地中，只有雪寒江一个人坐在那里，身下的蒲团泛着青绿色的莹光，倒有些像这片世界的中心。
……
禁制开启的时候，雪寒江脑子里忽然多了一条信息，正是关于这混沌海的。
混沌海是世界树陨落后，由汇集了所有法则之力的那一截木心诞生出来的特殊空间。
来自世界树一整个世界的法则极为浓郁，现世无法留存，所以此处竟是自成一界。
至于他身下坐着的这块蒲团，就是那截木心本身，说是世界的核心半点不为过。
依若所说的亲身经历法则之力也没有夸张，因为此时的雪寒江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他，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婴儿！
震惊过后，雪寒江也在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大概就是时间法则作用在身上的效果。
于是也就不再做其他动作，闭着眼睛仔细的体会着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点变化。
一个时辰后，雪寒江已经从呱呱坠地的婴孩模样，变成了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老者。
不仅是外貌改变了，就连身体各处传递回来的感受也极为真实。
枯败、苍老、生命气息微弱、命不久矣，甚至他还能从身上闻到一种腐朽的死气。
这一生的时间在到达顶点的那一瞬间，雪寒江身下的蒲团亮起青绿色的柔和光华，一股奇异的力量缓缓融进雪寒江的身体里。
很快，一切便恢复成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经历的那些都只是一个幻觉。
这是留给雪寒江安静反思体悟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法则之力再次作用在雪寒江的身体上，往复轮回。
时间一点点过去，雪寒江却像是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般，一坐就是七天。
——混沌海里的法则之力六天换一种，同样，每六天就会停下一切，给雪寒江一天的时间用来整理反思所得的收获。
至于喝水吃饭……
雪寒江的身体在每一次体验法则之力过后，都会被蒲团恢复到最佳状态，倒是不会被这些杂事分去精力。
同样，雪寒江是一个极能忍的人，混沌海里的日子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算太过煎熬。
——不管是忍受疼痛还是忍受孤寂他都早已习惯了。
时间，就在不同法则的交替中悄然而逝。
四十多个星期后。
今天恰好魂骨技能涅盘冷却结束，又恰逢法则交替的间隙，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雪寒江睁开了眼，还从红尘饮翠里取出了一支精铁箭矢，在手里颠了几下试过手感后，露出一丝微笑。
反握着箭矢，然后精准的刺过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他骤然弯下了身体，带着奇异香味和浓郁生机的金红色血顺着箭上的血槽冉冉流出。
雪寒江想了想，又取出一只内有乾坤的小酒坛，一点不浪费的将血接了起来。
这里没有别的人，所以死一次这种事也只好自己动手了。
至于这些血……
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随着血液流失，雪寒江却没有出现失血后的眩晕，就这么眼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流尽。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难受虚弱到了极致，但雪寒江居然还清醒的活着。
雪寒江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将酒壶收起来，然后咬紧牙皱着眉忍住剧痛拔出了胸口的箭。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发生了，箭矢拔出的那一瞬间，竟带出了一滴金色的心头血。
雪寒江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血池换血得来的，也是那一池子世界树精纯血脉的浓缩。
这霸道的生命力，说是可以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神物也不为过。
只是随着这滴心血的离体，雪寒江还没来得及将这一滴特殊的心血收起来，意识就随之消失，摇摇欲坠的身体也轰然倒下。
随后，一朵银色火焰从雪寒江胸口的伤口上燃起来，极短的时间里迅速蔓延，将他的整个身体都覆盖住，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银色火莲。
只是这一次莲花绽开的速度明显比上一次更快一些。
可能……这次的躯体完整度高，连带着涅盘的时间也缩短了吧。
身体重塑，那件和雪寒江灵魂绑定的防御法袍也自动披到身上，黑红色的衣摆铺在地上，像一朵绽开的黑红色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