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打了个哆嗦，忙道：“回陛下，小言原先是要来的，不过路上碰到了越王殿下，是故又折返回去。”
提起李泰，李二脸上忍不住抽动数下，冷哼一声，抬脚往三楼走去。
程处默擦去脸上细密的汗珠，没好气地瞪了瞪早已远远躲开的长孙冲唐善识等人，低眉臊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李二大马金刀地在檀木椅子上坐下，众臣携家眷一字排开，均是好奇地盯着帷幕。
至于马景，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早就腿软的如同稀泥，好容易在小厮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事先演练了无数次的流程全然忘记，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苏清寒早早就不见了踪影。
楼内气氛沉寂的有些诡异，长孙冲甚是焦急，不住地朝马景使着眼色，却完全被无视，一怒之下，大喝道：“兀那马景，磨磨唧唧的作甚？都是来看你发呆的么？”
马景如遭棒喝，瞬间回了神，被抽空的脑海渐渐恢复了意识，定了定神，先是朝着李二深施一礼，又朝四周作了揖，这才道：“感诸位前来捧场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献出绝世琉璃方可。此次售卖琉璃会采用别开生面的方式，诸位听我一言，请拿起椅子上的号牌。”
号牌事先被放在椅子上，如今都已被众人拿在了手中翻来覆去把玩着。
“这号牌有甚么用处？”
阮恩叫了一声，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马景也渐渐没了拘谨，笑道：“方才说了，此次售卖会采取不一样的方式，唤作拍卖，顾名思义，便是竞拍售卖。每件琉璃都有底价，底价一出，诸位便可举起手中号牌加价，如若我敲三下桌案，再没有人举牌，那么此琉璃便归于最后出价者所有……能来烟波楼参与琉璃盛宴的，都颇有些身家，想必也不会作出竞拍后又不愿出钱财的事来。”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废话，李二陛下都亲自到了，哪个敢不开眼？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李二目中精光爆闪，低声对身侧的长孙无忌道：“这种做法倒是新颖……不过朕竟突然想起了那个混小子，除了他，谁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说到这里，李二脑海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嘶声道：“难道说，这些琉璃本就是与他有关？”
长孙无忌一愣，低头思索片刻，点头笑道：“陛下所言非虚，臣也有这等想法。”
“哼，那小子向来是有些鬼主意的，且看看罢。”
“马兄，快些将帷幕揭了罢，大家伙儿都等不及了！”
“就是，啰嗦半晌，我等连琉璃是甚么模样都没见呢！”
“你这痴肥的货，哪里比得上琉璃奇美，去休，去休！”
“……”
众人也渐渐地放开了，喧闹声此起彼伏，马景见状，忙不住地朝四周拱手，苦笑道：“是在下话多了些。诸君请看！”
帷幕缓缓拉开，众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待看清台上的物事后，整座烟波楼瞬间炸开了。
“马景，说好的琉璃呢？空放个桌子是怎么回事？”
“娘的，桌案上还摆着一柄铁锤，别说是铁锤，纵然是金锤我等也不稀罕！”
“……”
不多废话，马景直接走上台，拿起铁锤在桌案上重重一敲，满意地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笑道：“琉璃如此珍贵，岂可随意摆放？”
说罢，将手一拍，便有侍女从台后缓步而出，手中端着一张圆盘，衬以红布，红布之上，赫然整整齐齐摆放着七樽琉璃彩杯，经烛光反照，炫彩夺目，玲珑剔透，宝光四射。
楼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急促又难以自持。七樽琉璃杯光芒万丈，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连李二都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
马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满楼眼睛都红了起来的宾客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七樽夜光杯，底价一千贯，每举一次加价一百贯！”
“好诗！好杯！”
尤其是后两句，彻底挠到了老货们的痒处，皆是征战沙场之辈，又岂能错过有好诗加持的琉璃夜光杯？七樽一千贯，也不贵嘛……
程咬金吼了一嗓子，没等尉迟恭等人反应过来，就蹬蹬地跑了下去，朝马景吼道：“一千贯，老子要了！”
马景被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吓了一跳，程处默更是捂住了双眼，丁点都不敢去想日后老程知道琉璃作坊有千八百只这样的杯子以后的表现……
“马家小子，别听他的！一千五百贯，给老夫装起来！”
尉迟恭红着眼睛紧随其后，至于李孝恭、侯君集等人，也赶紧跑了下去，将马景和夜光杯团团围住，至于那侍女，已经被这副阵仗吓得快要尿了裤子。
众纨绔对视一眼，纷纷将头垂了下来，心里已经将方言骂了几百遍。
“一千八百贯！”
侯君集轻描淡写地喊出了这个数字，转瞬间就被喜好宴饮的李孝恭超越了。
“两千贯！”
“两千两百贯！”
“两千五百贯！”
“……”
有想把夜光杯纳入囊中之念头的商人瞅着台上的一幕，已经彻底放弃了，李二恼怒地看着自己的爱将们丢人现眼的模样，将牙齿咬得嘎嘣响。
待喊到三千贯高价的时候，程咬金终于忍不住了，拎着马景的衣领怒道：“三千一百贯！你敢不把夜光杯卖给老子，老子就把它们全砸了，谁也得不到！”
老货极度不要脸的话终于将众人打败，尉迟恭还待跳脚，却被一脸惋惜的侯君集拉住，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去三楼，没好气地将前排某个倒霉鬼拎起来丢到一旁，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来。
程咬金得意地将马景放下，搓着手举起其中一樽夜光杯左观右看，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大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哈哈，看来老子要大肆采买葡萄酒才是，到时候必定请诸位来俺老程府上宴饮！”
长孙冲等人朝面露绝望的程处默投去保重的眼神……
“咳咳！”
马景清了清嗓子，铁锤重重落地，大声道：“七樽琉璃夜光杯，三千一百贯一次，三千一百贯两次，三千一百贯三次！成交！恭喜宿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