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睡眠质量差劲的一个晚上。
陆舟做事越来越难以让她理解，昨天陆舟一路护送她回家，两人之间没说一句话。她时不时会抬眸看陆舟，对方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而满足的笑，在把她送到家门口时，陆舟才开口说了句晚安，不久后，她手机上也收到了他发的“晚安”。
老实讲，她并不排斥陆舟的这种行为，她只是希望这种行为能建立在让她放心的条件之上。
“我妹妹从不会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这句话最近一直在沈茵的脑中萦绕。
她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思考这件事，到底是为了陆舟好，还陆舟好了之后方便自己好。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考虑事情太过长远了一点，可能她跟他之间可能还到不了需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
想着想着，沈茵已经来到了游泳馆的值班室，周扬正在里面等他。
“沈指导，我刚刚看到萧辰又去校医院了。”
沈茵盯着已经被擦拭得很干净的办公桌上的一摞宣传单，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周扬身上。
昨晚陆舟牵着沈茵要走的时候，手上的U盘掉了，沈茵到家里之后才意识到这件事。
现在看来，周扬昨晚应该是捡起来了，而且还打印了里面的文件。
“周扬，谢谢你。”
周扬挠挠头，笑道：“举手之劳，应该的。”
沈茵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昨天好像有话对我说，但因为陆舟来了，只说了一部分。”
“哦哦，没什么。”周扬赶紧打住，“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啦……”
“我猜得到你要说什么。”
周扬瞬间愣住。
沈茵抬头看着周扬，莞尔道：“希望你把心思用在好好学习和练习游泳上，做对你而言最有价值的事。”
周扬很久没说话，最后缓缓开口：“是因为陆舟吗？”
“谁也不因为，只是单纯站在你个人角度出发。”沈茵问道：“可以么？”
周扬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拿过桌上的一张宣传单：“去医院吧，不然萧辰走了，联系时间可能又要推迟。”
周扬没有直接回答，沈茵也不打算多问，于是跟着周扬一起，来到了校医院。
到萧辰病房时，医生正在给他的膝盖做复健。
看到来者后，萧辰第一眼就认出了周扬：“这不是游泳队的新队长么，是不是跑错地方了，过来我的病房做什么？”
萧辰说话的语气很轻佻，但周扬丝毫未露出介意的样子，客气笑道：“等你有时间后，我们聊一下吧。”
“游泳队的人突然过来找我有什么事？”萧辰哂了声，不怎么耐烦道，“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复健完了还要去训练，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耽误。”
周扬依然打着笑脸，把过来时买的水果放在萧辰旁边的桌上：“那个，我们今天过来是想邀请你加入校游泳队。”
“疼疼疼……”医生捏到关键处，萧辰忍不住叫了出来，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导致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们来邀请我进校游泳队？”
周扬把宣传单递给萧辰：“是的，你在前不久市级比赛上的蝶泳成绩很令人瞩目，目前的游泳队正缺少蝶泳项目上的代表性选手，所以我们非常希望你能加入。”
周扬的话一说完，萧辰忍不住笑了，笑里尽是讽刺：“我在前不久市级比赛上的蝶泳成绩很令人瞩目，所以你们非常希望我加入？大热天的是在跟我讲冷笑话吗？等等，周扬，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前不久市级比赛上的蝶泳成绩很令人瞩目吗？”
周扬自然无从知道这个原因，但还是往大方面大概猜了下：“能在比赛上取得好成绩，肯定还是因为平时练习努力吧。”
“你这不是废话，要是平常练习不努力，我的韧带至于拉伤到要每天过来医院做康复吗？”萧辰轻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拼死拼活地努力练习吗？”
每个人努力的理由都不尽相同，这个周扬实在猜不出，还是客气地笑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当初选拔赛的时候，你的蝶泳成绩明明在我之后，你入队了，我却没有，所以我才想这么拼死拼活地努力。”
周扬的笑容立刻止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萧辰轻哼了一声，嘲讽的语味更浓：“我当初想要进游泳队无非是因为觉得自己水平不够，进游泳队能够帮助自己训练，提升自己的能力，但很显然我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
在那场选拔赛你入队我却落选之后，很长时间我都处在自我怀疑之中，认为一定是自己哪里有问题，所以每天都用高强度的折磨式训练锻炼自己，最后终于开始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拿到成绩。
当第二次的选拔赛又没有过时，我隐隐感觉不对劲，直到前两天胡教练的事被曝出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当听到“胡教练”三个字时，周扬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栗。
“我好不容易幸辛苦苦熬出了成绩，你现在跟我说如今一地鸡毛的游泳队缺蝶泳项目的代表型选手让我过去？凭什么？你觉得我长得像做慈善的人吗？滚吧。”
沈茵看了眼给萧辰做康复训练的医生，来到周扬身边，说道：“很抱歉今天打扰到你了，周扬，我们走吧。”
见沈茵放弃得这么快，周扬有些惊讶：“可是，沈指导……”
“我们去找其他队员。”
周扬一向听从沈茵的安排，在沈茵说走后，周扬也对萧辰道了声歉，准备跟着沈茵一起离开。
萧辰此刻开始看手中的宣传单，掂量了两眼后，嘲笑道：“哪个傻逼做的宣传单，游泳部都要解散了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怕让人笑话。”
周扬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我说是哪个傻逼做的宣传单，自不量力，写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游泳部现在的名声臭成这个样子，打算靠这几句凭空捏造的话吸引人加入，小学生么？还抱有这么天真的幻想。”
当萧辰把手上的传单捏一团扔向垃圾桶时，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一会儿，嘴角流出来血。
“周扬，我操你妈的，你敢打老子？”萧辰捂着脸，怒骂道。
“你进不进游泳队我不管，你嘲讽我，我也没意见，但你随随便便侮辱人，和谩骂别人辛苦劳动出来的成果，你就是欠打。”周扬冷着声音说道。
见周扬走上前来，萧辰忌惮地往后躲了躲，当见到周扬被医生拦住之后，萧辰反唇相讥道：“一张破宣传单，还好意思扯上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看到我这块严重退化的左膝盖软骨了吗？看到我这只折断后，还没有恢复的脚趾骨了吗？看到我这两根已经被水把指纹磨平的手指了吗？看到我左手腕上因为两次参加选拔赛未果，好几次自我怀疑到崩溃，想自杀而割出的这么多条印子吗？
我好不容易熬过这些，终于在上次的市级比赛上，破了蝶泳的两项纪录，然后你们很快嘻嘻哈哈过来，要我加入游泳队帮你们填补空位置？你们这算不算随随便便侮辱别人的劳动成果？”
“对不起，我再次对今天突然来打扰你这件事说声抱歉。”沈茵拉住周扬，“希望你能在医院好好养伤，早日恢复，以后在赛场上取得更好的成绩。”
走出医院后，周扬还在为刚刚的事打抱不平：“萧辰那么说太过分了，那张传单是你花了大半个下午才设计出来的，而且上面的文字内容也不假，本来就是辛辛苦苦的成果，他有什么资格那么评价。”
看到周扬为自己生气的样子，沈茵颇感宽慰地笑了：“谢谢。”
沈茵的道谢瞬间让周扬失措起来：“没……没什么好谢的，就是觉得萧辰那么说话不对而已。”
“他说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比如他评价自己的那部分，他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确实是他十分辛苦得来的成果。”
“只要是热爱游泳，真正想在游泳这项运动上取得成绩的人，谁又不是辛辛苦苦？但这并不能成为随意侮辱别人顺便标榜自己的资本。”
沈茵笑：“所以你很优秀啊。”
周扬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红着脸挠头发道：“沈指导，别突然间笑着夸我……你都说过让我不要喜欢你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周扬的声音很小，小到他甚至都能确定沈茵听不到。
“我实话实说而已。”沈茵道，“我们去找下一位队员吧。”
周扬跟在沈茵身后：“嗯，游泳特长生这么多，肯定能找得到代替萧辰的队员。”
沈茵驻足，问道：“谁说要找代替萧辰的队员了？”
周扬愣：“我们刚刚不是放弃萧辰了吗？”
“为什么要放弃萧辰，那么优秀的游泳队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那么优秀的队员？”周扬想要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对啊。”沈茵解释道，“练游泳练到膝盖软骨严重退化，脚趾骨折断，指纹磨平，几次自杀未果，都坚持日复一日地继续这种魔鬼训练模式，我们游泳队目前的队员有几人能做到？”
“我啊。”周扬义正言辞。
“所以你是我们的队长啊。”沈茵又笑，“但整个游泳队只有队长一个特别优秀显然是不够的，队员们也要优秀起来，才能组建一支优秀的游泳队。”
沈茵的话有道理，周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刚刚跟萧辰道别了？”
“因为他现在不需要我们，更确切来讲是不需要游泳队。”沈茵道，“直接这么拿着宣传单邀请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亏欠的那方，想办法让他觉得自己需要我们就可以了。”
*
经过打听，名单上另外两名队员近期都在一个游泳俱乐部进行集训。两名队员分别是黄博阳和白诺，都在为即将举办的市级选拔赛做准备。
进来俱乐部时，泳池里一个敏捷的身影立刻吸引沈茵和周扬的注意。
“1分56秒！天啊，太棒了！”当刚刚那个在水中飞快的身影上岸后，计时员激动地念道。
同时被这个数据惊异到的沈茵和周扬面面相觑。
而这个身影，正是他们要找的队员之一——黄博阳。
“我想再测一次。”黄博阳对计时员说道。
计时员摆出oK的手势。
很快，黄博阳就又跳进泳池中，再次进行了一次200m仰泳的测试。
测试结束后，计时员的声音直接喊破了音：“1分53秒23！这成绩可以上奥运赛了吧！”
周扬也惊异地张大了嘴巴：“天呐，1分53秒……那位亚洲纪录保持者的日本仰泳运动员入江陵介的成绩是1分52秒51……”
当黄博阳开始休息时，周扬十分激动地准备去找黄博阳谈话。
此时，黄博阳的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辛苦了，继续加油。”胡元给黄博阳递过去一条毛巾，关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