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就是来活了。”
楚楠站在餐桌旁，观察着女神官的反应。
他背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回到加里乌斯宅，里面装满了今天的战利品。
大件锁甲、两套搭配锁甲的长甲衣，几条裤子，还有两双给塞莉希与半精灵准备的手套，听那位学徒小哥的介绍，这手套几乎适用从洗碗到解剖到施法的所有场景，不仅可以保护施法者的双手，还可以增加施法者手印的效果，完美。
塞莉希正在大包里翻找，像是个收到礼物的小女孩，不过书写在脸上的情绪既不是纯真也不是可爱，只有对楚楠先生眼光和审美的怀疑，她抽空瞥了冒险者一眼。
你不会又被人骗了吧？
她没说话，她也不需要说话。
“你指哪个？”楚楠看懂了。
手套？还是这个合约的事情？
他没说全，他知道塞莉希肯定能懂。
“合约，这次应该能好好地拿到钱吧？”终于找到了手套，用指头搓了搓这施法者手套的表层，又凑近用鼻子嗅了嗅，皱皱眉头露出怀疑的神色，将手套内外翻转，咬着嘴唇细细读过那些细细用金线缝进里层的增强符文。
“委托在第二份文件袋里，有灰城标记的那个，副本已经录入我的冒险者卡片了，完成之后可以直接去公会兑现，我还没有去证实，但是大概没问题。”楚楠耸耸肩，拉过一张椅子跨坐下。
“嗯哼~~~”女神官发出长长的、审视般的鼻音，她将那手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手套没问题，符文书写刻录都很工整，不愧是波杜瓦工坊的商品，只是材质不太合适，他说这手套适用于洗碗、解剖到冒险的所有场景？”塞莉希将手套复位，取出另外一副如法炮制的检查。
“是？”楚楠把下巴搭在椅背上，看着女神官干这些专业的活儿：“材质不太合适是什么意思？”
“材质不太合适，外层用的是兽皮，不是魔导材料，魔力的传递会有损耗，这些魔法物品最好还是去买圣殿出品的比较合适，但是无伤大雅，毕竟是免费的，这就是最大的优点了。”女神官耸耸肩，三两下检查完另一副手套，点点头。
“没问题。”她说，转身跳进沙发里，打了个滚，抓起一只靠枕抱进怀里。
“你还懂这些？”楚楠静静看着她一样一样鉴定今天的战利品。
“物品鉴定是选修课，很好高评价，反正只要无脑选圣殿出品的物品，总能拿到高分。”女神官只是回答：“我觉得你还是去公会查一查这个委托到底有没有录入档案，这样简单的活儿肯定有人留意，一般来说不大可能会被你这样的新手拿到。”
“你见过谁家新手杀过大魔？”楚楠先生潇洒地挑了挑眉。
“是是，伟大的‘不眠者·查士丁尼’。”塞莉希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她拆开那只装着委托文件的包装袋，文件很正式，盖有灰城市政局、水文局、还有冒险者公会的印章，纸张也是符合规定的魔法纸，完成之后会自动燃起无烟无热的火焰，化作功绩引来一阵响亮的欢呼与干杯。
“你怎么看？”楚楠问。
“我躺着看。”女神官仰面躺在沙发里，举着那张合约细细阅读：“基础奖金55万马克，越快完成附加奖励越多……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楚楠想了想，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呢？”
“今天？”
“今天？你认真的吗？”
“嗯，今天。”女神官躺在沙发里，柔软的铂金色发丝散乱沿着额尖、脸颊、沙发流淌，映漾着轻纱窗帘中透入的阳光，像一阵明亮、干净的雾气。
“现在出门去购买露营用的物品帐篷、口粮，去公会检查一下合约有没有存档，然后租一具走兽，或者两匹马，直接出发，从这里走到落日，在大路上休息一夜，又或者直接走到哈德里安三世大道沿途开设的驿站小镇，第二天沿着小路前往米怀恩河，沿河寻找勤劳河狸的踪迹。”她像是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像个真正的冒险者那样。
哦不对，她好像本来就是个圣殿毕业的专业冒险者，比起楚楠先生这种过了小小半辈子二次元半路转职当冒险者的自然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你还真是在意呢。”
“背了4亿债务的可不是我。”塞莉希抱着靠枕给自己翻了个面。
“说起来……耶哈娜呢？”楚楠问。
“啊，转移话题了，有人被戳中伤口了嘻嘻嘻。”
“……你怎么越来越回到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性格啊。”塞莉希又翻了个面，认真地看着冒险者：“你觉得我是什么性格？”
楚楠想了想：“厚脸皮笨蛋不要脸在奇怪的地方很认真贫乳——别砸杯子！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要还给帕拉蒂亚大队长的笨蛋！！！”
——
原来半精灵又一个人出门闲逛去了。
——
楚楠是打打闹闹10分钟后才从女神官口中得到的答案。
10分钟后他已经重新回到了街上，和塞莉希打了个招呼，便在十字路口分开，踏着人声行向了不同的方向。
楚楠先生带着文件和冒险者卡片去公会问问有没有存档，她则负责去买路上使用的帐篷、食粮，以及在野营和野外用的上的道具，因为考虑到这个笨蛋当初能口袋空空到向自己发起组队邀请，他给塞莉希转了些钱，女神官最后地表情有些复杂。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积极不少呢。”
“因为有点想买的东西。”
“需要什么？要我给你转些吗？”
“……你是我爸吗？”
“……啊？”
“还是等任务结束后分成吧？这次回圣殿大概也能拿到补助和奖金，到时候再说也不迟，你先去公会吧，路上小心游行的人。”
远远的已经能听见游行人群的声音了，大群的冒险者和穿着商人公会制服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挥舞着旗帜与横幅，图书馆门口和更远方的圣殿门口都站满了身穿制式铠甲的城卫与奥法骑士，他们沉默地面对着喊声震天的游行人群们。
现在的情况大约还称得上文明与冷静，游行的冒险者们和商人们？也只是聚集在广场上大声表示着抗议，这两个占据灰城主要经济部分的群体在这座冒险者之城里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没有脱光了在街上狂奔，也没人主动挑衅维持秩序的治安官和城卫，更没人违反帝国禁止在城镇内使用大型法术的禁令。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诉求是什么，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经历了这次的大魔与神疫的混乱，冒险者和商人们总是最精明的，他们清楚地明白暴力冲突并不能改变现在的情况，只希望能创造一个与城主……市政长官对话的机会，也许籍那次机会能让他松缓口风，或是给自己们一个更有利的回应。
但楚楠已经知道政务长官后续的打算了，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压力而出面应对，也不知道那家伙如果选择一直不现身会不会让现在还算冷静地游行群体失去现在的理性。
反正从如今的现状看来，最开心的大约就是那些早早准备完毕，在广场周围售卖食物、饮料、冰品的推车屋台了吧，他们的摊前排起的厂里额几乎已经遮断了道路，到处都是激烈讨论的人们，还有小声抱怨的普通市民。
至少……灰城已经恢复了神疫前的热闹情形。
楚楠没受什么影响便到达了公会，看来那天的庆祝也没能让太多醉鬼记住他的长相，只有寥寥几个人与他打了招呼，大家都很有分寸，没有强行让‘灰城的救世主’强行加入这场抗议。
真是松了口气。
即便在广场聚集了那么多人，公会里的气氛还是非凡的热闹红火。
倒不如说，楚楠先生认识的大多数熟面孔也都没有选择在广场，而是继续在公会里露了面，同来往讨论、喝酒放松的熟识长相们打了招呼，他似乎是久违地回到了这里。
公会的委托接待台。
穿过那些永夜不眠的暖色灯光，走过长长红毯上折起的微妙褶皱，鼎沸人声、酒气、食物的香气也都消失在他平稳落下的脚步声里——他强化过后的敏锐五感仿佛久违地获得了歇息的机会，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远远的门扉声开合，一个满身狼狈的冒险者落魄地钻进公会的人声酒气，怯懦又好奇地偷看冒险者大姐姐和服务生小姐姐们的胸脯长腿，警惕地躲闪着比利比利大团长健全的双手，怀着小小的期待和奇怪的落差以及不得不面对的悲凉感来到这里。
来到他现在所站的位置。
冒险者抬起头。
声光酒色似乎重新钻进他的视界。
他轻轻笑笑。
原来我已经走出这么远了。
真是一条奇怪又遥远的捷径，教我绕了这么远。
“唉。”他微笑着轻叹。
“辛苦了，楚楠先生，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呢，这次的委托真是辛苦啦。”她微笑着回应。
是森图拉小姐。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