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然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躺在一张临时编织的草席上，她眼斜嘴歪，两只手蜷成一团，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不像个活人。
阮悠然也有些吃惊，才短短数天，秦氏竟然变成了这样。
可是……
“程公子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这里可不是医馆。”
她可以对所有人仁慈，可是唯独这个夺走她的孩子，害她性命的人，她做不到宽容。
程之吟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虽然上官屿还没有来得及操他的家，可是程府也无异于一个空壳子了。
秦氏病倒之后，每天求医问药，银子就如流水一般，很快秦氏的那五千两就所剩无几。
程青山有心想帮衬一下，可是杨氏记恨着秦氏之前的所作所为，卡着库房，程青山吵过几次，最后也只能一声叹息。
现在局势混乱，他也是朝不保夕，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等到战火起，程青山就随着羽丞相将大门一闭，再也不管他们了。
秦氏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那些下人们见程之吟罢了官，秦氏病倒，程青山也不管了，索性卷了金银细软，各自逃了。
等到程之吟酒醒后，发现身边除了一个口不能言的老母亲，再也身无长物了。
他厚着脸皮去求助大伯，可是程青山害怕他拖累自己，只丢给他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他走了，程之吟捏着那银子，勉强维持了几天的生活，可是秦氏无人照料，全身脏污不堪，程之吟没有钱买药，也无力照顾母亲，跟着难民一起，到了阮悠然这里。
“悠然，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求你救救我的母亲吧！”程之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阮悠然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云清很快拦在了她的面前。
程之吟手中一空，急道：“悠然，现在，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母亲就算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毕竟也是你的婆母，你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他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一些人看阮悠然的眼神渐渐变了。
原本她们还以为阮悠然是菩萨心肠，想不到，她竟然对自己的丈夫和婆母不闻不问，这样的女人，也太狠了吧！
阮悠然知道，程之吟是故意的，她没有想到，程之吟竟然这么卑鄙。
“程公子，我们已经和离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和离了，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悠然，你可不能这么狠心，见我落魄了，就一脚踢开我……”
阮悠然很是无语，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恩，只有恨，而且，程之吟故意混淆视听，让人以为，是她阮悠然落井下石，想让众人的口水淹死她。
只是程之吟太蠢了，如果她那么在意众人的目光，就不会当众揭发他，也不会跟他和离了。
“程之吟，你所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宠妾灭妻，就是让你的母亲找人暗杀我，就是将我踩在脚底下，抢我的嫁妆，杀害我的孩子……”
说到最后，阮悠然的眼眶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众人恍然大悟，又将鄙夷的目光投向程之吟。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竟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呸！有女人已经忍不住了，对女人而言，孩子就是她们的命啊！就连一些男人也面露不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滚！”
很快就有人响应起来，“滚，快滚！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男人，猪狗不如！”
“不，不是……”程之吟开口反驳，阮悠然说的什么孩子？他根本就听不懂，他都没有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莫非这女人？
程之吟心中一惊，突觉额间一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他不由得哎哟一声，捂住了额头，指缝间顿时红了一大片。
躺在草席上的秦氏嘴角流出了许多涎液，那鸡爪似的爪子费力地在半空中抓着，仿佛想来护住程之吟，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大伙的怒气仿佛被程之吟额上的鲜血给点燃了，他们冲了上来，指着程之吟骂道：“快滚，姑娘是观音菩萨，没有你这样的夫君！”
程之吟被吓得一哆嗦，他没有想到，转瞬间所有人的矛头便指向了他，他还想辩驳几句，云清已经一把抽出了剑：“还不快滚，小姐能饶过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你要是再不走，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客气！”
“滚！”众人又道，馒头的香气已经传了出来，他们对程之吟已经失去了仅有的耐心。
不知道谁踹了一脚，程之吟闷哼一声，觉得肋骨像是断了。
“阮悠然，你真狠！”他恶毒地看向阮悠然，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阮悠然已经被他撕成了几十片。
“不如你！”阮悠然淡淡地说。
至少，她还留了他一命。
说完，阮悠然不想再跟他纠缠，让人将他连同他那半死不活的老娘，一齐拖了出去。
香喷喷的馒头和粥端了上来，所有的人都忘却了刚才的事情，一哄而上。
“慢一点，都有，都有！”小芝一边让人排队，一边喊道。
阮悠然看着程之吟离开的方向，足足站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回了房。
一关上门，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刚想转身，就被人从后面给抱住了。
“来……”
一个“人”字还未出口，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阮悠然惊恐不已，想不到这防守甚严的院子，竟然会有人能在白天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男人带着嘲讽的笑声响起，阮悠然只觉浑身一松，顿时便不再挣扎了。
脸上的手松开，阮悠然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心头涌起了一种淡淡的喜悦，她不得不承认，叶澈言离开的这几天，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阮悠然，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叶澈言扯了扯嘴角，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看来，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阮悠然有些恼怒：“既然如此，你就离我远一点。”
叶澈言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刚才我想好了，当了我的王妃，我就要对你很好很好，这样，你就对我永远也狠心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