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怪物阎问生身后走出的须安平脸上没有再戴着那张仿制的面具。
而没有了面具遮挡，那张面具下脸在失去了满眼蠕动的红血丝之后竟然长得格外……圣洁。
这是空元思在心里思索了一会所能得出的最贴切的词。
这会的须安平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的那一个。
眼前这个须安平应该是真神的传话筒。
还是说，他现在直接就成了被附身的媒介呢？
空元思看着那张除了圣洁再找不出别的形容词的脸，没感觉到多少自己随时可能会被干掉的紧张，甚至还有些走神。
最后还是须安平带着戏弄猎物意味的问话将他唤回了神：“你是自己主动被吞，还是我动手。”
只不过虽然回过神，空元思依旧没太大反应，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演。
须安平盯着他几秒，圣洁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空元思慢慢开口：“我一路走来，有个问题想了很久。”
听见他开口，须安平明显又提起了兴致：“你问吧，看在你主动过来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做个明白鬼。”
空元思不为所动，神情冷淡地开口：“这里是新世界吗？”
须安平面色一僵。
但空元思并没有等他回答，立刻又继续道：“这个新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人也很少。”
他看着须安平，平静地吐槽：“你这个真神当得挺没排面的。”
须安平：……
或者说，借用了须安平躯壳的真神先是面色僵硬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你啊。”
他笑得十分开心，声音中也多出了点怀念。
空元思歪头：“我们以前认识？”
听见他的疑问，真神突然止住了笑，有些诧异地反问：“你还没想起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好奇和探究：“我现在开始好奇盛衍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了。”
空元思微微皱起眉，这个语气让他有些不适。
不过但眼下他更关心自己的问题答案，于是冷笑着嘲讽道：“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看来情况还没我想的那么糟。”
真神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摇摇头：“不，情况比你想的还要更糟。如你所见，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随即，他不等空元思再问，主动说起来。
“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世界存在的必须要有神明了吧？”
空元思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懒得回答这种明知故问。
真神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愿意为了世界牺牲的。”
空元思也笑了起来。
真神看他一眼，但也没多少气恼：“我也说了，是以前。在你……盛衍死之前，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是愿意为了世界牺牲自己的。”
真神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多少悔恨或不甘：“我想，我最初的想法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改变的。”
“但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
“直到新世界诞生，而我，又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开始难以接受自己的牺牲，换来的却是会害死救命恩人的渣滓的存活。”
“我救了一个人，却间接害死了更多的更值得被救的人。”
“这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空元思冷笑着打断了他：“你不如直接说自己无法放弃已有的一切。”
“你说的没错，”真神好脾气地笑笑，直接承认道：“这个世界是我一点一点亲手打造出来的。”
“它太美好了，我舍不得离开。”
空元思：“你管这叫美好？”
真神看向他：“在一切都失控之前，是很美好的。”
“没有罪恶，所有人都友好善良，”他的脸上显出狂热：“这就是我想要的完美世界啊！”
空元思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人，半晌后才心情复杂地感叹：“被你看中的人真可怜。”
真神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狂热，眯起眼睛看向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那些理论。”
“我们曾经的世界，心理学中有一种说法，将人的精神分为了三大部分。”
“本我，”他扬起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向空元思，“自我，和超我。”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透露出了明显的不怀好意，空元思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接下来这人要说的或许是涉及自己那部分丢失的记忆的重要信息。
真神见他的反应，脸上笑容加深：“既然你还没想起来，那就让我直接告诉你吧。”
“如你所说，我无法牺牲自己。”
“但是为世界牺牲自己，一直也不是只属于我的选项。”
空元思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冰冷起来。
真神笑得愈加开心：“所以我复活了盛衍，我告诉了他有关世界的真相。”
“我问他，你愿意为了世界牺牲自己吗？”
他用着须安平的身体，几乎将笑容拉扯到了耳根：“他同意了。”
“但是你也知道，”真神勉强压下一点嘴角，避免了目前使用身体的撕裂，“人心总是最难控制的。”
“他当时虽然答应了，但是谁又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后悔呢？”
“而且让我眼睁睁看着朋友再次死去，也太残忍了。”他的嘴角还是裂开了，嫣红的血躺到了地上，但是已经陷入自己情绪中的真神显然已经无心在意：“所以，我把你们，也就是当时的盛衍分成了两半。”
他伸出双手，先是举起了右手，“一半是欲望，人类之恶的本源。”
“另一半，”他又举起左手：“是代表了人类所有美好的超我，以及用于协调本我与超我的自我。”
“而你，”他指向面色冰冷的空元思，“就是被我分割出来用以承担世界的，代表了最本源欲望的本我啊。”
“想起来了吗？”他笑得几近癫狂，“你就是盛衍，那一个也是盛衍。”
“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分散出的极恶和极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