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行歌再回承月楼的路上果真遭遇无数阻拦。
那些坐于云端的仙宗弟子净化阴魂、照度之声叫他听的头都疼了。
只担忧她会不会觉得吵。
……
眼瞧身旁长老在为他们护法，流霜仙宗小弟子们超度的更起劲了。
可算知道来做什么的了。
早知是那位长老，那哪还用提心吊胆半天啊。
他们想着，斗志昂扬。
唢呐声响彻天际，站立于云端的长老抽抽眼角。
水云雪已进了高楼，此处阴魂不足为惧。
按这般净化速度，阴魂迟早会散去，或归灵界、或直接转世。
长老低咳一声，挥下一道法光，挡住裘行歌，欲飞身下去与他对战。
却被激烈的唢呐声给拦住。
“长老！别走！长老！别走！”
高昂乐声这般示意着，这长老唇也一抽。
呆呆站在云间不动了。
只盼着水云雪能快些。
*
沈明心惊醒睁眼之时还有些倦意，盯着眼前人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裘行歌……？”
又换了副相貌吗？
她眼睫轻眨，将脸从千缠被中露出来，连同雪白的手臂也一起。
屋中有些闷，好几扇窗都被关上了。
本就因阵法进不来多少的风，如今更是几近于无。
她看着裘行歌始终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由蹙了蹙眉。
雪白脸颊上透着淡红，好似娇艳刚长成的、生机勃勃的花朵。
很漂亮……
很漂亮。
沈明心不懂他今天又想做什么。
再来一次角色扮演？
她未必会配合他。
因此，无力按按额头，对他招了招手：“裘行歌。”
像在召唤什么小动物，只叫人眼巴巴想凑上前去讨她欢心。
坐着之人仍是不动。
沈明心：“……”
她看向一旁的照魂铃分铃，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如果不是裘行歌，谁能这么厉害，叫这铃铛也不提醒一声？
……
她静心想事的时候眼睫就再低下了，比起她勾手招人来时的模样，此时她反而更像一只柔软、可欺的小动物。
很乖、很可怜。
坐着的人终于动了。
沈明心抬起眼看他，眸光专注，眉间似有几分不解。
水色衣衫男子探出手去，在靠近之前，又出乎意料的停下了。
沈明心眸光一闪，“裘行歌？”
水色衣衫男子不动，远远的、沈明心听见一声暴怒狂喊。
声音之大，叫她侧目。
……那，不是裘行歌是谁？
沈明心怔怔看向男子。
裘行歌在外面，那他是？
男子终于碰上她的脸颊，似有一声喟叹传来。
叫沈明心不禁躲开，眼睫微颤了一下。
凉、像水一样，却更粘稠、湿润。
这……
她惊疑不定。
水色衣衫男子水色面具仍然覆于面上，他伸手，欲摘下，要给她戴上。
“你个畜生！”
“老狗！”
“……给我滚开！”
就在他动作之时，骤然有一声巨响，门外有声音传来。
而后这门即不堪重负、被来者一脚踹开。
裘行歌面色阴沉，好似万千人的血色阴气都聚于一身。
只瞧一眼，虽看不清面容，就叫人心觉恐惧。
他充斥恶意挥手，男子的动作顿时被打断。
可他并没有看他，只这般轻飘飘的回击回去。
仍然继续着，要将面具戴于沈明心的脸上。
成功了。
他的脸落入她眼中，而后不由使她看了看裘行歌。
裘行歌怔了一怔，不忘补充道：“别要他的脸，我能找到更好的。”
不怪他如此说，只因这个男子的面容实在太过惊艳。
仙人之姿，举世罕见。
纵沈明心见过许多人，也得承认他的相貌是出色的。
不浓不淡，恰到其处。
无分男女，只觉他美的惊人。
男子见她反应，笑了一下：“水云雪。”
沈明心点头稍怔。
裘行歌见她回应后即是更加失言、一时有些气急败坏。
“不许看！不许！！”
“你非要看我给他皮剥下来——”
“叫你日日夜夜相对……不对！你只能看我！”
这般叫人恐惧的话就这么被轻易说出来。
沈明心不确定的眨了下眼，水云雪伸手平静遮住她的视线。
而她想要起身，又被他按住肩头，轻轻的让她回到被窝中。
“乖。”
已然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了。
她呆呆的，在床上被定了身，见眼前视线仍然未恢复，如同隔了一层雾。
耳边也是寂静，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
*
唢呐声终于停了，坐于云间的小师妹也松了一口气。
瞧着那位长老和那人打了起来，她小心观看着，有些激动，正欲和身边人分享。
余光却见一人鬼鬼祟祟正欲登上那高楼。
小师妹不由皱眉，长老在里面这么久，而那人一进去就与他打起来了。
里面必然有重要之物。
而这人鬼鬼祟祟的，不能让他过去！
“长老！”
遇事不决喊长老，于云间、刚因耳边停了刺耳的曲声、眉眼微松的长老听了她的叫喊，慈祥询问：“何事？”
“那儿鬼鬼祟祟的——”
她指着道。
长老看了一眼，即挥手将他阻拦。
小师妹则是跃跃欲试，试探着看向长老一眼，知晓这里暂且没什么危险了。
即立刻带上法器奔高楼去了。
她会给长老守好重要之物。
……
沈明心听房间再度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裘行歌、水云雪其中一人回来了。
但等了许久只见那人在一旁驻足，不免咳了一声。
话语声顿起。
“你是人啊？……那不能超度……你怎么在这里啊？”
“为什么戴着长老的面具？……你醒了吗？醒了。”
“为什么不动呢？哦哦哦你是想动动不了。”
“你想离开？是被那坏人强迫关在这里的？诶那你等等我去叫长老过来救你。”
“不要长老？那你要什么？你生病了？想先走……”
“可是……可是……”
小师妹犹豫了一会，盯着她面上那张面具。
一边想长老既然会将面具给她戴上，因是不是坏人。
一边又想万一她是坏人呢？在这种地方被那人保护这么好……不太对劲。
她最终还是上前，再听她言语。
“你想解开定身术……你是凡人？”
少女如此问道。
沈明心“嗯”了一声，静静道：“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唔……”
“在这待太久了，我有些害怕。”
她的声音微弱如幼猫，叫抱着法器的少女再听后又是一愣。
而后上前探脉，果真如她所说，即使她不通医道也知她身体虚弱至极。
片刻，少女抱着法器，防护尽开，还是给她解开了。
沈明心轻咬下唇，目视虚空，轻轻道：“谢谢。”
少女不解问：“你看不见吗？”
沈明心摇摇头，又点点头。
少女稍顿，试探着手中掐诀，最终也没有动作。
只提醒道：“这是我们宗门特别改过的定身术与障目之法，与外面的不同，不是宗门弟子是解不开的。”
“长老为什么会给你下这两个禁咒？”
沈明心掀起眼皮，摘下面具，淡淡道：“怕我跑了。”
少女不解，“为什么会怕你跑？”
“你是坏人吗？”
她的目光缓缓随着沈明心的手动作，见面具摘下，先是注意她微颤的眼睫，随后即是心脏一颤。
“我想……”
“我也……”
“我也怕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