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因为洛酒的要求陷入极度安静。
几名警卫看看地上被折断的电棍，吓得面色惨白，这要是真吃下去，没的不只是工作，还有命。
“洛夫人，你这...恐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许沉舟站出来打圆场，顺便给了几人一个眼神。
警卫队长反应快，第一个跪下，哀声求饶道：“教母，我知道我打人不对，但吃电棍我真的会死啊。”
其余几个见队长跪下，连连效仿，此起彼伏地卖起惨来。
“教母，我儿子今年结婚，要是我没了，我这个家就散了。”
“教母，我妻子瘫痪在床......”
“教母......”
许沉舟侧眼瞧着他们给吸血鬼下跪的卑微模样，眼中闪过嫌弃。
其实要是关起门出了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比洛酒的做法还过分。
惩罚几个不值钱的警卫当然行，但在吸血鬼面前，绝对不行。
他必须在血族面前扞卫人类政权的尊严，哪怕他的人真的做错了。
于是在几名警卫把能想出的理由全招呼了一遍之后，趁洛酒还没发话，他先开口：“算了，教母心胸宽广，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下不为例！”
“谢谢教母，谢谢首府。”几人连声道谢，刚要起身退场——
“等等。”
洛酒中断了他们的道谢，问：“为什么要谢我？你们刚刚的理由和我让你们吃电棍有什么关系？”
几人愣住。
洛酒安然倚在靠背上，举手投足外露身为血族教母的贵气：
“你们在这卖惨，无非是想通过道德绑架来逃脱惩罚。遗憾的是，第一，道德在血族是贬义词，你们绑架不到我。第二，律法不会因为罪犯的悲惨经历而减轻量刑，我惩罚你们吃电棍是因为你们欺负人，不是因为别的。”
“说实在的，就算是你们妻离子散也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以为我会害怕你们用这种方法把我变成坏人？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空气再次安静。
沉重的氛围中，只有约西亚与他们稍微不太一样，他上翘的嘴角像是在表达着无声的愉悦。
从得知她的真实意图后，夫人，似乎更加迷人了。
忽然有些庆幸现在是黑夜，至少可以不用像白天那样无时无刻地进行表情管理。
黑夜可以让人尽情观赏笼中的知更鸟。
“可让他们吃电棍，也不符合北陆的律法吧？”许沉舟强颜欢笑，几次皱起又舒展的眉头看得出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洛酒故作吃惊：“呀，原来电棍是不能吃的么？我还以为首府什么都吃呢。”
许沉舟变了脸，“洛夫人这话，我就不知道从哪听起了。不过说真的，有时我不是没想过吸血鬼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品尝，不知教母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约西亚眼底迅速攀升起不悦，人类，也敢觊觎他的知更鸟吗？
“啊呀，教母的执事因为我这句玩笑话好像在不开心呢。”许沉舟发觉约西亚的不悦，轻佻地与洛酒开着玩笑，“难道说，您的这位执事也拜倒在了教母的石榴裙下？”
不开心么？洛酒眼色一深，纵然有强烈的好奇心在驱使，她依旧没有选择回头。
她必须要开始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想不到首府也爱开这种捕风捉影的玩笑，只可惜我的石榴裙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同理，我的肉也是。”
在大脑编织出的无数种解释中，洛酒挑选了那个最傲慢的，虽然来之前她还与那个男人欢好，身体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约西亚眸底的光彩瞬间被晦暗淹没，薄唇上扬一个幽凉的弧度。
“我们夫人说得不错。”声音也是没有温度。
他对许沉舟说：“我跟夫人只是普通的主人跟仆人之间的关系，从前到现在都是。”
“以后也是。”洛酒游哉地补充，她低头欣赏自己手上价格高昂的戒指，羽睫下是一片灰暗。
“是么？”许沉舟意味深长地浅笑，作了然状地点头：“那大概真是我误会了吧，晚宴快要开始，大家已经在会场等洛夫人很久了，要不咱们快点过去？”
“也是。”洛酒稍稍将头抬起一些， 走前依旧没忘嘱咐那些自以为又逃过一劫的警卫：“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把警棍吃了。”
说完才让约西亚推动轮椅。
许沉舟本随同二人一起，谁知一位厨师打扮的人来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畔说了什么，许沉舟神色立马变得凝重，对洛酒客气道：“夫人，后厨食材又出了状况，我去看一眼，就由我的老执事来为您带路，我先不奉陪了。”
“那首府快去，”洛酒本来就不愿意这个变态一起，如此正好。
许沉舟走后，首府宅邸的老执事来给他们引路。
老执事年纪大了，耳朵不是特别灵，洛酒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不知过了多久，约西亚的声音幽幽从她身后传来。
“夫人，您手上的这枚绿钻戒指并非您最昂贵也并非您最喜欢的饰品，为什么回答首府问题的时候，你要一直盯着它看呢？”
“这个许沉舟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见面就让人浑身不舒服。”洛酒故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既然已经答应不会再做出超越主仆之外的举动，那么回答这个问题除了徒增烦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约西亚眉眼又冷了几分，“那我换一个问题，夫人觉得什么样的人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呢。”
首府庭院很大，走了有一会，他们距离晚宴的正厅还有一半路程。
以为他又在怀疑自己不想跟他回退到主仆关系，洛酒终于变得不耐烦，“你是外来的神明，我是地狱里的恶魔，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曾经我那么挑逗你，你都没有给过我回应，现在我已经决定放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说得真诚，真诚在血族字典里是贬义词。
在人类身上取得一次失败后，这些人类字典里的正面词汇，血族字典里的贬义词汇，成了她禁忌。这五百年，除了需要演戏，不然她很少再触犯这些禁忌。
约西亚耐心将她的话听完才开始解释：“夫人，您误会我了，我会那样问你，只是在表达好奇，并不是在试探你。”
“你不该好奇的。”通明的灯光为她艳丽的侧颜粉饰了一层落寞。
约西亚产生了一瞬时的恍惚。
会不会夫人曾经挑逗他的那么多个瞬间，也不全是为了转移痛苦？
不过洛酒没再给他继续深究的机会，她的呼吸带上了浓重的苦味，“约西亚，曾经那个救下你之后我许的愿望，现在还可以更改吗？”
心脏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他问：“夫人想改成什么？”
思量片刻，洛酒推开了他的手，“就像教会的白鸽不会亲吻乌鸦，我思来想去，为了杜绝一切不必要的误会，我想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