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总不能伤害他们吧，君后在担心什么？”
轻轻的叹息自林藏烟口中传出，仔细一听，能隐隐听得里头含着几分无奈与怅然。
“不要想这些了，朕都会处理好的。”林藏烟莞尔，揉了揉辛在水的头。
辛在水低着眸子，微微出神。
也对，这些时态情势，又岂是他一介男子可以随意议论的？
辛在水掩去眼中落寞，牵唇一笑：“如此，甚好。”
林藏烟离开时，将那一竹篮荷包也顺道拎走了。
辛在水望着她在落雪中走远，情绪已没了最开始她来时的欢心喜悦，脑子里倒是多添了好些杂乱烦扰的思绪。
诺米前来，与愣神在殿门口的他道：“殿下，您让奴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何时出发去晋思殿呀？”
辛在水心思重重，顿了片刻后才道：“现在罢。”
“殿下，一会儿您千万别在太后面前提起陛下，切记。”路上，诺米一脸正色对辛在水道。
“为何？”辛在水不解。
诺米解释：“您不知道，那会儿您遭遇不测失了联系，陛下寻人心切，因着这事儿同太后吵了好大一通架，事情闹到宫里上下人尽皆知，到现在俩人还没和好呢。”
“平阳郡主没劝劝？”
“劝了，陛下心里有怨，打定了主意要和太后疏远关系呢，谁劝都没用。”不对，殿下还没亲自去劝过，说不定还有点用。诺米偷瞄一眼辛在水，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辛在水忽地不吭声了，顿时思绪万千，眉头皱了又皱。
——
“拜见君后，”
辛在水和诺米来了晋思殿，是菊安出面相迎。
他折腰行礼，对着辛在水毕恭毕敬道：“太后就在正殿，殿下请随奴俾来罢。”
菊安领着二人前往正殿时，一个身着繁复黛紫官袍的肃面妇人恰好从殿门里走了出来，与辛在水擦身而过。
诺米看见皱了皱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指斥：“这人官品颇高，却如此不知礼数，见到君后竟不晓得驻足行礼？”
菊安瞥一眼渐渐远去之人，语气不轻不重地解释：“殿下勿怪，那位大人是司天监的监正，两年前刚承得她母亲的衣钵，正一品官员，深得太后喜爱。在这宫里，监正大人只拜陛下和太后，对其他人不屑得很，十分傲气。”
“正一品？”辛在水微讶，“一个监正竟能被擢升为正一品官？”
菊安颔首：“是，这正一品是许多年前，先皇在太后的要求下钦定的。而且，我朝在多次灾祸面前能够逢凶化吉，司天监功不可没，理该得到此等容许。”
“不过，与先皇相比，陛下几乎不怎么关注这个中央机构，但因为太后偏信鬼神，反倒与他们接洽得多。每月中旬，监正大人都会特意来一趟晋思殿，与太后汇报期月里占卜到的吉凶祸福，太后听罢才得以安心。今个儿，便是监正大人汇报细事的日子。”
辛在水点头，心下了然。
入殿时，周易安正在闭目养神。
辛在水瞧着他，觉得他似乎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没多少精气神了。
是因为年老渐衰的缘故，还是因为陛下？
“儿臣给父君请安。”辛在水欠身。
他递给诺米一道示意：“这是儿臣亲手绣的纭裥绣团扇，特意献给父君的。”
周易安闻言，粲然一笑：“君后有心了。”
他接过绣工精巧、色彩华美的团扇一顿细看，眸子愈发深沉。
忽而他朝辛在水招手，语调亲切道：“君后到哀家身边来坐。”
辛在水怔了怔，心里泛起丝丝怪异之感，尽管有些抗拒，他还是听话地走到周易安身旁坐下了。
周易安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吓得辛在水打了个激灵，身子往后仰了仰。
“父君？！”他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眸子充满惊吓。
周易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似笑非笑道：“君后的身子骨太薄了，下面的人究竟有没有认真伺候你？”
“这样，还怎么为皇家延续子嗣？”他说着，眼神暗了下来。明知道辛在水身子受损无法受孕，他还是要这样说，就是为了刺激辛在水，不让他好受。
“……”辛在水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诺米在一旁看着，同样冷汗直流。他方想出声，却被辛在水一道惶惶的眼神堵住了嘴。
周易安懂得适可而止，没打算揪着这一点不放，吓唬吓唬，足够了。
“最近在筹备年节事宜？”他把团扇放在一边，看向辛在水询问道。
“是。”辛在水仍有些心有余悸，话声在颤抖。
“听菊安说，阿年也掺和了？”
辛在水顿了顿，低声应答：“嗯。”
“他性子就是如此，爱胡闹，盛阳山寺那几年也没让他长记性。”周易安慢条斯理道，“你年长他好几岁，他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多担待一下。”
“儿臣晓得的。”
周易安轻轻笑着，对他的乖顺表示很满意。
不过没多久，他又莫名变得情绪不佳起来。
“哀家在宫中寂寞，终日悒悒不乐，以往还有今儿能在身侧陪伴，可现在他被陛下贬为庶民，靠不近宫中半步，哀家日日惦记，属实难耐得很。”他忽然对辛在水道。
辛在水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周易安继续道：“陛下是因为你对哀家大动肝火，才殃及了今儿，你去同陛下说说，求求情，就说哀家年岁渐高，心里始终牵挂陪伴许久的身边人，却已然经不起沉重思虑，让她把今儿接回来。”
“有你开口，陛下一定会答应的。”他握上辛在水的手，满眼恳切。
辛在水脸色一僵，有些为难。
的确，如果他主动开口，再哀求哀求，陛下一定会答应的。可是，他却私心的不想这样做。
让周今杨回来，日日在陛下身边打转，他不情愿。
说来可笑，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一个想要独占珍物的自私之人的？
“父君，陛下这样做定然有她的道理，臣侍不好干涉。”辛在水神情冷淡道。
周易安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
“怎么不好干涉？”他的不答应，让周易安感到愤然。“你作为他的枕边人，这点小事吹吹耳旁风就能轻易做到，根本费不了多少气力，何况陛下还这般宠爱你。”
辛在水垂下头，目光闪躲。他不敢与周易安对视，就怕自己忍不住心软，一时口快就答应。
“父君若觉得寂寞，儿臣日后会多多来看您的。”他过意不去道。
气氛的压抑让他坐立不安，他不能再多待了。
“天色已晚，儿臣就先回去了。”辛在水起身，怀着慌乱的心思向周易安拜别。
“你！”周易安气急，偏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只能在心里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