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栖醉心里头羞恼，深吸一口气，想要与纪清昼辩一辩，挽回颜面。
然而，但他深吸——一口气时，番茄牛腩浓郁的酸甜咸香从鼻子，灌入他的大脑中，他整个人都被香迷糊了。
“咕咕咕……”
枫栖醉的肚子发出很不给主人面子的声音，他下意识捂住肚子，都不用拿镜子照，脸上那滚烫的温度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真要羞死了！
他竟也有如此丢人的一天！
“哈哈哈——”
一旁，枫栖梦很不给老弟面子，拍桌大笑。
东溟暗一口包子一口鱼片，不知道枫栖梦在笑什么，只催促枫栖醉：“栖醉哥，你饿成这样，赶紧吃呀。”
他看了眼纪清昼，又补充：“你真要在店里饿晕，老板也很为难的。”
瞧纪清昼都低下了头，肩膀耸动，东溟暗猜她是伤心客人在自己店里饿肚子。
纪老板就是这样好的人呀。
东溟暗想着，“嗷呜”咬了下香香的大包子。
被两人指指点点的枫栖醉现在只想抄起筷子，在青砖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再难嘴硬说自己不饿不想吃，这样只会让他姐更大声嘲笑自己。
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枫栖醉破罐子破摔，也不理会桌边三人，直接夹起一块牛腩，鼓起脸吹了吹，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嚼嚼，像是将这块牛腩当做发泄对象。
牙齿刚咬下去，酸酸咸咸的汁水立刻就从牛肉的缝隙里迸射出来，还有些沙沙的番茄碎，那浓郁开胃的香味，只叫人想立刻往嘴里塞一大口米饭。
枫栖醉不由得瞪大眼睛，意识有瞬间空白，但嘴巴却下意识地嚼嚼嚼，想从这块牛腩中寻觅更多这让他欲罢不能的味道。
番茄牛腩对于他这样的人家来说，只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菜肴，他吃过不知多少次，早该熟悉味道。
可偏偏这一次令他如此惊艳！
是食材好？还是老板用了什么秘制调料？
为什么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第三块……
枫栖醉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身体早已自主动起来，一块又一块牛腩消失在砂锅中，浓郁的番茄汤汁也被舀入饭碗中，将晶莹的白米饭浸透，堆出碗沿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
“老板，快给我俩也添碗饭。”
枫栖梦偷笑着，不忘向纪清昼求助。
要是再慢一些，她们怕是蹭不上他老弟这锅番茄牛腩了！
“好的。”
纪清昼笑吟吟应下，拎了一桶米饭来，将余下的菜上齐，就坐到柜台后休息了。
“啪嗒。”
直至一筷子夹了个空，枫栖醉才意识到，那一锅番茄牛腩已经被吃完了。
他咂吧了一下嘴，意犹未尽，不敢置信：“吃完了？”
“老弟好胃口！”
枫栖梦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好胃口！”
东溟暗含含糊糊的声音复读着。
枫栖醉察觉不对，抬头朝两人看去，枫栖梦与东溟暗两颊鼓鼓像仓鼠，在那儿飞快嚼嚼嚼。
尤其是东溟暗脸上，还残留一道十分可疑的红色汤汁印记。
枫栖醉向两人投去死亡视线，盯——
“哎呀，这食肆味道可真不错，明儿个再找空来！”
枫栖梦咽下嘴里的饭，吹着心虚的口哨转移话题。
枫栖醉哼一声，倒也不与这不着调的老姐计较，但对她的话十分赞同，只是碍于颜面，没有立刻应下，只模棱两可地说：“有空再说吧。”
东溟暗咬了咬筷子，没有接茬，他本就是个蹭饭的，若总跟着枫家姐弟来，他是不好意思的，只在心里琢磨着，可以问问老板这儿包子多少钱一个，下次讨到了钱，他一定来。
可他这样脏兮兮的小乞丐，一般店里是不让进的，怕客人嫌恶，影响生意。
东溟暗看着这冷冷清清的食肆，觉得自己可不能给老板本就凋零的生意雪上加霜，他可以从后门偷偷找老板买包子，这样前门的客人就不知道他来了，不会影响老板做生意的。
三人各想各的，也没落下吃饭。
枫栖醉十分硬气，只吃了他点的番茄牛腩和糍粑鱼，一顿饭也吃得格外满足。
可不知怎的，他越吃，视线越是忍不住朝东溟暗手里的包子，以及他姐碗里的玉片，还有其它炒菜上瞟。
好想知道这些菜的味道怎么样啊……
然而，枫栖醉只是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人把桌上其余菜一扫而空，他只能抽动下鼻子，从空气中残余的味道分辨，那些菜也许、大概、仿佛……
很好吃吧？
“嗝。”
枫栖梦十分没形象地打了个嗝，收获她老弟一个白眼，接着结了账，与纪清昼道别，三人离开了纪家食肆。
“你今晚还是睡桥洞？”
枫栖醉见东溟暗要分开走，便猜到他要去哪。
东溟暗点头，露出笑容：“最近天气暖和了，睡桥洞也不冷，我攒的，还有你们送的稻草厚厚的，可舒服了！”
枫栖醉欲言又止，被一旁的枫栖梦拉了下。
枫栖梦对东溟暗晃了晃手，表示道别：“那你早些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我们家吃饭呀。”
东溟暗听她不是要带自己去纪家食肆，这才点头：“好，谢谢栖梦姐，栖醉哥也再见。”
三人分开，枫栖醉嘀咕：“我家有好好的房子借他他不住，偏要去睡四处漏风的桥洞，真不知那傻子怎么想的！”
“不许背后骂人。”
枫栖梦敲了敲他的脑袋，觉得吃得有些撑，便慢悠悠地走着，同时对枫栖醉说道：“没有人生来喜欢苦难，小暗那样做，定是有他的难处，他不说，你也别勉强他顺着你的意做事，朋友之间，要多些体谅。”
枫栖醉明显不赞同枫栖梦的话，可也知道枫栖梦说的是事实，只沉默着，闷头跟着姐姐回家了。
另一头，东溟暗刚回到他常过夜的桥洞，顿时傻眼。
“我的稻草！”
东溟暗原本铺成一张小床的厚厚稻草，被人翻得七零八落，足足少了一半，连他的小被子也不见了！
“怎么有人连乞丐的东西也拿啊……”
东溟暗委屈极了，他只剩这些家当了啊。
他也知有些人即便是看见一坨狗屎也要铲走回去沃肥，所以他的稻草并不算好，小被子也破破烂烂。
可没想到，破烂也有人偷。
东溟暗坐在凌乱的稻草上，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很快又打起精神，去捡地上零碎的稻草，重新铺成能休息的草堆。
他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也很伤心。
可日子还是要过呀。
咬咬牙就过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
东溟暗抱着自己，缩成一团，轻声地自我安慰。
夜深，东溟暗睡得迷迷糊糊，一阵夜风将他吹得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脸上凉凉的，一摸原来是泪痕。
他有些恍惚，隐隐约约想起来那不是个好梦。
梦里的场景很模糊，他只记得他站在屋门口，有个身上散发微暖味道的女人对他说了什么，转身就走。
他去追那个女人，求对方不要走，可他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消失不见。
梦醒后，东溟暗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那个离开自己，怎么都追不上的女人，好像是……
娘亲？
好陌生的词啊。
东溟暗张了张口，只觉得这个词汇生涩极了，念不出来。
他缩在草堆上，发了会儿呆，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东溟暗茫然，他总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容易饿了。
好想吃包子……
东溟暗忍不住想到了纪家食肆，想到那个很好很好的纪老板。
他搜遍全身，搜出来三个铜板，想着平时街边叫卖的小摊贩，似乎说什么“肉包子两文一个！”，纪老板的包子那样好吃，或许要贵一些，三文钱应该能买一个吧？
东溟暗想着，人已经不自觉地从桥洞离开，晃晃悠悠地朝纪家食肆走去。
他只想着吃，都没注意到，这大晚上，万籁俱寂，除了那些整日营业的客栈等店，普通食肆都关了门，没有一家是开的。
东溟暗一路小跑，没忘记不能从正门走的事，特地绕到后门，想去问问纪清昼包子怎么卖。
可他刚从后门小巷探出头，就见到黑黑的后门前，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一起。
那是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胖男人问：“就是这家吗？”
瘦个子点头：“对，我亲眼见到那个女人眼也不眨，就拿出几百两银票买下了这家店！她肯定是只肥羊！干完这一票，咱们能吃到过年呐！”
“你且等着，我先把门打开”
胖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在手中摊开，月光照亮上面一排开锁工具，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后门的锁打开，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准备与同伴一起进去，设法控制那店老板，从对方身上捞油水。
然而，他刚与同伴一只脚踏进后门——
“有小偷——有小偷！！！”
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几乎是尖叫着划破了夜空的安宁：“纪老板！有小偷来了！！！你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