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姜凡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心脏怦怦直跳，机械表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腰间勒着一条手臂，身后贴着炙热的身体。
姜凡大气不敢出，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黑夜中他的瞳孔放大，脑海中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完了……
临门一脚了，不会在出门的前一脚，被深渊的大门里伸出的手拖回去吧。
游戏还在结算中，姜凡紧张的想把手伸进嘴里啃指甲，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嘴边，捂住了嘴。
最终姜凡还没把手伸进嘴里，他叼起嘴边被子的一片布料，面无表情地开始磨牙齿，涎液粘湿了嘴下的那一块布料。
姜凡侧躺蜷缩着，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向下淌下，在山根处蓄满了一汪小小的荡漾的清泉。
姜凡在黑夜中无声地暗自垂泪，仿佛是被恶汉糟蹋狠的小媳妇儿。
一般情况下，未来的及流出的眼泪会化作鼻涕，姜凡感觉到鼻涕就要顺流而下，连忙很小心地吸了下鼻子。
下一秒，姜凡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他立马僵在原地。后背上贴着的温柔的躯体离开，然后就是很轻微的“啪”的一声，灯光亮起，刺的姜凡忍不住闭眼。
山根的泪和通红的眼眶中未流出的泪正好一起滑下，显得如此脆弱。
齐烨霖心中一紧，原本四平八稳的机械心脏乱了几分，他忍着痛意，轻轻地走到姜凡身边，抽出了他嘴里洇湿的被子一角，抽出纸巾给姜凡擦脸。
“怎么哭成这样？”齐烨霖无奈道。
姜凡很大声地吸了吸鼻子，然后背过身去，不理他。
齐烨霖伸出的手还僵在原地，其实他开灯后看到姜凡哭成这个样子，他心都要碎了。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要不就放他离开，无论他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自己都不干涉了的想法。
理智和情绪极限拉扯，齐烨霖将伸出的指尖蜷缩起来，蹲到了姜凡面前，没有继续碰他。
他把胳膊伸到姜凡嘴边，“别咬了，咬我。”
姜凡吐出自己因为压抑情绪指甲被啃的坑坑洼洼的手指尖，咬上了齐烨霖的小臂。
血腥味唤回了姜凡的理智，他连忙松口，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咬人呢，奇怪。
齐烨霖等他情绪平复了下来，用热水洗了块干净的毛巾，坐到床边给姜凡擦脸，擦手，把他的十根手指认认真真的擦拭，像是在擦拭价值连城又无比名贵的珍宝。
他就那样淌着渗血珠的手臂，在姜凡面前晃来晃去。
就在齐烨霖拿着他的手给他修剪指甲的时候。姜凡皱着眉，干巴巴问：“你不包扎一下吗？”
“没事。”齐烨霖丝毫不在意，像是半点没感觉到疼。
就在沉默的气氛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的时候，齐烨霖启唇，“为什么哭？”
姜凡把头偏向一边，这要他怎么说，他原本还期待着任务马上就完成了，但是昨天和齐烨霖闹腾一通，他突然又不确定了。
那自己坚持这么久算什么，算个笑话吗？他从来没有歧视这类群体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觉悟。
那么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呢？为了让他看清自己？
“对不起。”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凡听到之后，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聊聊，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里？或许我可以帮你。”齐烨霖给他修剪好指甲，原本好不容易留出的一截指甲在修剪后又陷入了肉里，他轻轻吹了吹，感到姜凡的指甲微微一抖，然后雪白纤细的手就滑了出去。
“嗯，我要走，你让我离开吗？”姜凡装作无所谓地踢踢腿，他觉得齐烨霖应该不会同意他，他这也算是破罐破摔，也可以说是在试探。
齐烨霖其实早就猜到姜凡的某种目的达成后就会离开，也早就给了自己心理准备。按照他原本的预想，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姜凡离开他的。
但是如今听到姜凡亲口说要走，齐烨霖现在只觉得胸腔里充满着无尽的酸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缥缈处传来，完全不受他控制，他说的是：“你要去哪里？”
姜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最终游戏结算之前，他不能和任何任务目标有纠缠。现在他还在齐烨霖家里，马上就天亮了，任务在失败的边缘。
姜凡紧抿唇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愣愣地看着窗户外泛起的一丝鱼肚白，上半张天幕是漆黑发蓝甚至带着点点繁星的，地平线上出现千丝万缕的红色朝霞，裹挟着一轮红日，缓缓冒出头来。
但是姜凡并没有心思看日出，太阳的升起仿佛给他有限的生命加了倒计时，他的心带着那点微弱的希望也一点点沉下去。
齐烨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姜凡脸上细微的表情，自从太阳出来后，一丝火红的霞光透过窗户打在姜凡的侧脸上，如同精雕细琢的雕塑天使。
原本旭日东升应该是代表着浓浓的生机与活力，但齐烨霖能明显看到，姜凡眼中的光随着外面的天光乍亮而一点点消失了。仿佛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具失去了灵魂和生机只留下精致皮囊的人偶。
齐烨霖朝姜凡伸出了手，姜凡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卑微地乞求道，“求你了，齐医生，让我走，要不我会死的。”
齐烨霖还是妥协了，他用一副复杂至极的眼神看着姜凡，你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他扭过头，“走可以，但是要戴着我给的机械表，答应我，不许弄丢。”
姜凡心中一喜，不是，真放他走了？不就戴个表吗，自由更重要。
齐烨霖像是对待曾经如同娃娃大小的他那样，小心翼翼地帮他洗漱，给他穿衣服，然后送他出门。
还把那些现金重新塞到了姜凡兜里，拿掉了追踪器。
既然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