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雾看花，那条龙想做什么，现在谁都无法百分百确定。”
沉吟片刻，奚瑶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等天亮之后，看看城里的情形再继续说吧。”
云宴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难得地有些踌躇，“此地危险，明日一早，你……要不要先离开……”
“跟困在城中的其他修士不一样，我们有蒲夷，它可以驮着我们到达巨门那边。”沉默了片刻，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就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奚瑶，“可问题是……”
“问题是，那条龙不会允许我们带着城中人一起走？”奚瑶弯了弯唇，轻声开口问道，”云前辈，你是想说这个吗？”
云宴无奈点头，“正是。”
“可惜，我们大约还考虑不到这件事。”
奚瑶思索着轻轻敲了敲书案，若有所思道，“蒲夷若真能直接带我们走，载我们来岩城时，就直接提了，不会吞吞吐吐的。”
“龙族在水族之中地位崇高，就算是个死的，也够它喝一壶的了。”无奈地一摊手，她长叹一声道，“所以在事情没了结前，蒲夷应该也不敢带我们离开的。”
云宴抚眉，“你说得我都懂。”他倚在积着厚灰的长案之上，眉宇间隐约聚起一抹郁色，“我只是在想，它至少能带你走。”
难得听到云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奚瑶心下一动，忍不住就愁眉苦脸地凑了过去。
“云前辈……”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云宴，“你俩真有过节啊？”
干笑着扯了扯嘴角，她又继续问道，“大吗？”
云宴偏头想了想，“大。”
奚瑶：“……”
深吸一口气，她就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睛。
行，大就大吧，还能真跑是咋地……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略定了定神，这才云淡风轻地瞟了眼窗外。
夜色依旧沉郁浓重，奚瑶笑眯眯地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了茶具，准备重新煮一壶茶。
不紧不慢地燃起炉子里的火，不多时，炉上便翻涌起素白的水雾，整个屋子，也弥漫起清幽的茶香。
待稀疏的星子从苍穹中慢慢隐去，奚瑶杯子里的茶已经续了第三杯。
浅淡的晨光缓缓从海天之间渗透出来，一抹鱼肚白散漫地飘浮在天边，岩城街巷上弥漫着的浓雾，也一点一点地，慢慢消退。
晨光熹微，街道上被夜色浸润得灰暗的石板也清晰了起来。
整个岩城，寂静无比。
“这么静，才一晚上而已，城里的修士不会都没了吧？”奚瑶皱着眉头，从窗户边探出身往外看了看，眸光微转，视线就轻轻落到不远处。
在蕴着凤凰火气的烈焰灼烧下，之前她被蜚血液中的毒素所灼伤的眼睛，早已恢复。
隔着朦胧的晨光，奚瑶也就清晰地看见，昨夜那个面黄肌瘦修士遗留在街面上的痕迹，居然莫名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天狗已经醒了过来，正揉着迷蒙的眼睛，懒懒地趴在她的肩头。
注意到奚瑶眼中的疑惑，狗子就皱着鼻子嗅了嗅。
被空气中愈发浓重腥腐味一呛，狗子脸一皱，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它一脸嫌弃地抖了抖耳朵，嘟着嘴就不高兴地抱怨了起来，“阿瑶，这座城真的是越来越臭了。”
越来越臭？
奚瑶眨眼，怀疑道，“是因为城里死人越来越多的缘故吗？”
回忆了一下昨夜在雾气中，匆匆瞥到的那群人身影，她眸中闪过一抹沉郁，转头，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外面。
懒得再从门口绕远路出去，奚瑶一行人干脆就顺着窗口跳出了客栈。
顺着空旷的街道往前，奚瑶循着记忆站到那枯瘦修士倒下的位置，左右略看了看，长睫微闪，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那瘦竹竿居然消失了……”
陆清雅一脸震惊地注视着空空如有的街道，不可置信地开口，“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吗？”
奚瑶眨眨眼，好奇道，“这应该很正常吧？”
“不正常。”陆清雅眉头紧皱，“世间妖魔邪修，要么食清净之气，要么以恶浊为食，即便是以人族狩猎，按理，也该留下一点渣滓才对。”
“再者说了……”没好气地斜了眼奚瑶，他撇嘴道，“就算是你，一捧火朝人扔过去，也总要留着些骸骨余烬的。”
“可你们看这男的，偏就什么都没留下。”
陆清雅疑惑地挠挠脑袋，正色道，“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
良久的沉默中，云宴微微一笑，插了句话进来，“说明，这个人被吃了。”
腥臭的海风拂面而来，他泛着丝丝冷意的嗓音在寂静的街巷中响起，奚瑶皱了皱眉，忍不住就向着枯瘦修士原本应该待着的地方，扫了一眼。
被吃了？
龙族，竟然还有吃人的癖好吗？
心头一阵恶寒，她弯着腰，就在附近仔细查看了起来。
确认过附近没有人或者动物舔舐啃咬留下的痕迹，一并连肉沫残渣都没有发现，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阿瑶……”
乖乖蹲在肩头的小天狗此时却抬起了爪子，指着城门的方向突然开了口，“这个地方遗留下来的人族气息，好像往那边去了。”
“往哪边去了？”奚瑶直起身，眸中却有些疑惑。
已经死得透透，连身体都似雪般融解的人，怎么移动？
扫了眼狗子指着的方向，她默默收回目光，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土地，耳中是小天狗带着茫然的嗓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闻出来的就是这样。”
“还有……”
狗子皱着鼻子又嗅了嗅，才道，“在那边，我闻到了肖舟的味道。”
肖舟？
所以，苏承也在那儿？
奚瑶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陆清雅闻言，也不由得呼吸一滞，抿着唇有些忐忑地咽了咽口水，“那……肖舟过来了的话，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那就走吧。”云宴揽过忌余，笑眯眯地开口，不待奚瑶和陆清雅开口，他干脆地一转头，就率先向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奚瑶眨眨眼，也利索地跟上。
尚未靠近城门，她眸光一动，远远地就瞧见原本恢弘大气的城门，不过一夜，便爬满了斑斑锈迹，门面上的红色油漆也已经剥落，露出了其下脏污的铁色。
城门靠底的位置，层层叠叠的，满是发黑的血色抓痕。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门的另一端，发了疯地抓挠着想要出来。
“怎么回事？”陆清雅原本蔫哒哒地跟在后面，目光在地面新沾的血色上匆匆一扫，立马就快走了几步，一脸着急地寻找起来。
奚瑶没吭声，似笑非笑地瞟了眼紧闭的城门，嘴里就轻声呢喃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千里迢迢把我叫过来，是打着让我做苦力的想法……”
“哼……”
她嘴角微抿，唇边就溢出了一丝冷笑。
云宴似笑非笑地看奚瑶一眼，轻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城门处很空旷，有没有人一眼望过去便能知晓，陆清雅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肖舟的影子，就有些怀疑地又站到了两门相交的缝隙处。
“小凤凰。”他有些迟疑地转头看奚瑶，“肖舟不会被抓到这里面去了吧？”
“那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将门打开比较好？”
语毕，他就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城门前，透过两扇门中间细细的缝隙，往另一端瞧。
城门缝隙极细，陆清雅身形又极高大，奚瑶站在他身后，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就催促了一句，“看到什么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身前的陆清雅肩膀猛地一震，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