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帮我？”
清歌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倚靠在池水边，任由王珹从她身上抽血。
“什么？”专注于手中动作的王珹没太听清楚，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说，你为什么帮我，王、珹。”
清歌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他正在把抽好的血液样本收起来。
真奇怪，明明其他人在她身上制造出过更多更严重的伤口，明明眼前这个人也很清楚她的自愈能力，可是每次他伸手抽血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生怕弄疼她的表情。
他难道不知道，那样细小的针扎进血管对人鱼而言根本算不上伤害吗？连她们互相打闹挠痒痒蹭珊瑚礁时的力度都比不上。
王珹的手落到了清歌的头发上，一点点整理着。她的头发总是湿淋淋的，在池水中时像盛放的烟花，在岸上就湿哒哒地堆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给你治疗伤口，就算帮助了吗？你的伤口也是人类造成的呀。”
不一样的。
清歌在心里说，不一样的，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那你那天，为什么说要带我出去？”
王珹把她头发上的水拧掉一些，即使知道她不会着凉，也还是自己握着湿淋淋的头发。
他看着眼前任由他摆弄的清歌，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想出去吗？把你关在这里，本来就是不对的。”
清歌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这人竟然也会这么单纯吗？
对与不对，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自从出生起清歌就被教导过人鱼一族对人类有多有用。
她们落下的泪珠，是他们追捧不已的珍宝；她们的血液鳞片，是他们想要研究的素材；她们强大的自愈能力和漫长的生命，是他们永远都在追求的东西……
谁不知道这样做不对呢？就连每天守在门口会定时给她送来食物的人也偶尔对她说起，说她也挺可怜的，但是说起时的语气，和提起一只宠物，一朵花一株草没有区别。
“你……算了，你抽完了就走吧。”
清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这些都是她希望的，都是她装出这副柔顺可怜的模样骗出来的。但她这一刻突然就不想再装了。
王珹敏锐地注意到了清歌突然变化的情绪，没有像以往一样离开，而是继续说道：“清歌，你本该是自由的。有很多很多人都喜欢你，相信你，希望你自由自在地存在于大海深处。”
清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样子，她微微仰起的脸上露出几分期待和不可置信，声音带着颤抖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你看。”
王珹打开自己的光脑，把塞西莉亚星人聚堆吸人鱼的论坛打开，里面的帖子和评论都充满了对人鱼的喜爱和祝愿。
清歌一条一条评论的看过去，她其实知道塞西莉亚人对人鱼的喜欢，但却是第一次这样具象化地看到这些喜欢。
那些评论里有单纯表达人鱼好可爱好喜欢的，有幻想人鱼在海里的生活日常的，有向人鱼许愿希望自己考试能通过的，还有不少人在画她们心目中的人鱼。评论的内容各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条评论里都充满了对人鱼最单纯的祝愿与喜爱。
“你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他们相信你会在大海的深处快乐又自由地存在着。清歌，你就该是自由的。”
王珹关掉光脑，把清歌不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头发放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已经在里面待的有些久了，再不出去守在门口的人大概就要进来了。
清歌低着头没作出什么反应，直到王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在他快要走出门时，她轻轻说：“谢谢你，王珹。”
这句话的语气很平淡，不像她以往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示弱和柔软。
但王珹的嘴角却上扬了几分，他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真挚和坦诚，能看到知道这些，清歌应该是真的很高兴的吧。
守在门口的唐平果然注意到了这次王珹出来得格外晚，他关切道：“王博士，今天花的时间好像比之前久，是那东西又不听话了吗？”
王珹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那倒没有，只是实验进入后期了，需要的样品比以往多了些，这才多耽误了一会儿。”
唐平的笑容放松了些，他有些讨好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要是不听话了王博士就跟我说，我给它多加点药。”
王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语气柔和中夹带着几分不太明显地阴沉：“怎么会呢，每次都听话极了，下次再减掉一些药量都不太影响。”
把这句话当成夸奖的唐平笑得讨好：“哈哈哈，那可不行，王博士您是不知道，之前可凶了，我的好几个同事就是因为一时心软给药少了，好几位博士取样的时候被袭击，直接进医疗舱躺了好几天才好呢……”
王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走进了自己在这处研究所里的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实验结果报告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又收进了抽屉里。
他跟唐平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的实验确实应该进入尾声了，原主研究出的那几种药剂，他早就已经完成了实验的过程。进入这处研究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拿出一些成果来了。
次日王珹没去看清歌，他把自己早就整理好的文件递了上去，然后没多久他就再次见到了符宇。
“王博士，好久不见。”符宇不再是当初一本正经的态度，脸上挂着笑对王珹寒暄道。
“符先生，好久不见，你是为了今天的那份实验结果来的吧。”
王珹同样礼貌地笑着。
符宇在王珹对面坐下，也不绕弯子，直接点头承认道：“不错，王博士在科研方面简直是个天才，不瞒王博士，关于自愈能力，我们也是研究了无数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出成果来。王博士才进研究所没多久就又做出了新成果，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