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而他本人的注意力却不在枪上，也不在靶子上，只是赤条条的盯着一旁护目镜偷窥面罩一应装备都戴齐了的教练看。
众人都等着他大展身手，见他半天杵着不动，不由得催促道：“卢维该你了。”
卢维不咸不淡的瞥了祁临一眼：“喊老师，没大没小的。”
祁临面色一僵。
这倒不是卢维狂妄自大，而是真的有理有据。
他刚出道那会儿公司给他接了一档音综，在某音乐大学进行为期半年的音乐训练，卢维就是当时的导师之一，也是在总决赛一票将他淘汰的人。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师，但好歹在音乐方面培养了他小半年时间，叫一声老师并不过分。
祁临自以为自己现在的名气已经到了能跟卢维一较高下的程度，所以才会在大家都不讲话的时候，故意站出来发言。
他以为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
卢维给了他一个眼神后，又转回头专心打量着教练。
祁临面上有些尴尬，正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导演组喊他下来换麦。
为了防止打枪发出的动静影响直播效果，他们入场前特意换了灵敏度和声音很低的麦，这会儿已经打完了的嘉宾正在陆续下场换回之前的那种麦，而跟他一起回来的，是路生。
拆麦时一下也没挨着枪的路生全程黑脸，把我不高兴几个大字直接印在了额头上。
在卢维那边讨了个没趣的祁临这会儿看见他不高兴，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趁着工作人员去拿麦的功夫，他主动跟路生交谈了起来。
这会全程的焦点都在卢维那里，路生杵在靶子前面，目光暗淡的盯着那把枪。
没有麦，也没有摄像拍摄，很适合聊些跟节目不相干的话题。
自那天赏月风波过后，祁临纠结了一晚上，又担心了一整天，但路生的表现一直很平常，以至于到了今天，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路生没有听到那段通话内容。
所以讲话时也没了那多顾虑，说起风凉话来也一点不含糊：“真是太遗憾了，枪打不了，就连风头都被人抢了。”
说到风头两个字，路生明显的感觉到他往卢维那边瞥了一下。
祁临之所以讨厌路生，原因无非就是这个，作为娱乐圈势不可挡的后起之秀，路生会被同行嫉妒，埋怨不公是很常见的事。
可是嫉妒卢维，路生慢悠悠的往那边看了眼，又慢慢把视线收回到祁临身上：“起码你得有嫉妒的资格。”
祁临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说懵了，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但比起这句话内容，更令他震惊的是这句话居然会从路生嘴里说出来。
有股莫名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大脑。
对上路生天真烂漫小鹿似的眼睛，祁临有种被剥光了扔在大街上任人审视的窘迫感。
好半晌才别过头故作轻松道：“什么嫉妒不嫉妒的，我就是说个玩笑话，别太认真了。”
“是嘛。”路生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一扫之前的阴郁，笑起来眼睛都跟着弯成了月牙。
“……对啊，”祁临之前只觉得他这副丝毫能迷倒一切笑容很可憎，这会儿却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惧，很缥缈，仔细想想又不能捕捉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逐渐蔓延之际，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小李好慢啊，还没把麦拿来。”
路生没有讲话，默默走到了靶前，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光滑的枪身。
“你在哪里学的枪？”
祁临怔了一下，他是在场唯二有过打枪经验的人。
“比不上安柳的出身好，我可没有一个富豪外公，也没有接受过国外的教育，”祁临淡淡道，“只是出道前跟朋友去靶场玩过几次。”
路生没再讲话，但这句话无疑又暴露出了一点。
素人出道的他嫉妒六神的出身，所以才会刻意提到他的大名。
同时他也讨厌年轻有为，在娱乐圈享有一席之地的卢维。
结合这些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介意路生了。
家事，名誉，都是他所触不可及的，而这些又恰好都在路生身上，后者却浑不在意。
他所憧憬的理想，路生都有了。
到这儿，祁临已经不想再讲下了，刚好此时小李拿了麦过来，他忙迈步过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路生突然开口道：“或许他们一开始就该准备一把枪给你的。”
祁临脚步一顿，僵硬的转过身来。
路生单手握着枪，指向靶子，眼睛却在看着他：“这可比推我下山干脆多了。”
子弹毫无预兆的飞射出去，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响声，路生一连打了五发，直到弹夹清空。
正中红心！
而此时全场的镜头都对准了靶子。
卢维五枪全部正中靶心，在队友的欢呼声中慢条斯理的摘下耳机。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一点冷汗从额头滑落，顺着下巴滴落到地面。
祁临的呼吸被一声声的枪响追逐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重。
跑过来给他们换麦的小李在中途被卢维那边吸引，等回过神来，看到路生正蹲在靶子前，没有受伤的那条手攥着拳，微微颤抖着。
祁临跟丢了魂似的杵在那里。
相较另一边的欢声笑语，他们之间的氛围显然是另一个极端，小李犹豫的走到两人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俩……吵架了？”
小李的话并没有唤醒几乎僵直的祁临，反倒吸引了路生的注意，只见他站起身来，伸出颤抖的拳头，缓缓摊开五指，露出被震红的掌心，含着眼泪道：“痛死了。”
“你玩枪了？”小李震惊道。
路生强忍着没掉眼泪，默默点了点头。
“不是说了你不能玩吗？”小李还不到25，这会儿已经完全摆出了一副老妈子的架势，“没受伤吧？怎么没人看着你呢？哦，大家都在看卢维来着……哎呀，手心都肿起来了，你跟我过来，我拿冰袋给你敷敷。”
路生被小李拉着往一旁走，路过祁临身边时，脚步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祁临终于回神，下意识的朝他脸上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