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是...是只要妈妈，母亲她生育，就会死亡吗？”
皇帝沉默着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新婚夜的那晚，她成为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而我是新太子。但她却，拿着剑刃抵着脖子，哭着让我不要这样早让她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会死，但我心疼她。那红色的血在她的脖颈处绽放的时候，我慌了，她在哭，我也在哭。”
“是我太自私了吗...可是，那是我爱的人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啊...是约定好此生此世共白首的人。这一切却告诉我，我注定无法拥有和她的孩子，我们注定无法共白头，什么不老不死，什么狗屁的不老不死...”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弱，连带着叫骂声和泪水，他的脑袋越来越低，声音也逐渐埋进了胳膊里。
而未初，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那...难道我的出生，就意味着母亲的离去吗？只要我存在着...母亲就会消失吗？”
这件事，无疑是对未初一次重大的打击。
这比任何一次的事实都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只要存在，只要自己出生，母亲注定就会离开。
我是灾星。
是属于母亲的灾星。
似乎是注意到了未初的心情不太对劲，皇帝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未初。
“不...小未，你是她怀着爱意诞下的孩子。这一点，你要放心，你的母亲...她不后悔生下你，也不后悔成为你的母亲。”
“她永远与你的血脉同在。”
第一次，皇帝拥抱了自己的儿子。
而未初也第一次，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在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是...这狗屁的不老不死，是这狗屁的，所谓的‘江女’的传承...小未，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皇帝轻轻抱着怀里的小未，哭着说道。
未初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无数次，看着那双和偶缘一模一样的淡灰色眼睛，怨恨着为什么不能让这个小孩儿换回自己的挚爱。可是偶缘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的时候的画面还在眼前闪过。
“以廿...要加上我的份一起，爱我们共同的孩子啊。”
偶缘温柔的面庞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过未初和皇帝的眼角的泪水。
“你的不死的血脉，就是你的母亲对你的祝福...小未，她就在你的心脏里，永远陪伴着你。”
皇帝看着未初的眼睛，看着那双淡灰色的眸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倒影，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未初想到了自己死亡后的当晚，看到的、听到的母亲，那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母亲没错。
是母亲。
她爱着自己。
未初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而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利说他，他的眼眶依然湿润，只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儿子的发。
“虽然...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未初你是男孩儿。因为若是真的按照‘江女’代代相传的规则，你应当是女孩儿，除了性别这个层面之外，还有一个显着的区别，就是你并没有表现出来预言的能力。”
“一般，‘江女’的继任者，在五岁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惊人的预言能力。虽然真正的神谕每过一百年才会发布一次，但其实，安江国很多小事，是可以被预见的，包括‘江女’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你五岁的时候，每日都有人询问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未初似乎闪过了一些细碎的片段，确实总是会有人在自己梦醒时刻，询问自己有没有梦到什么场景。比如说安江国皇宫的模样，比如说自己的身边人，比如说什么地震山塌海啸。
未初确实什么都没有梦到。
五岁的那一整年，他都没有做过一场梦。
也正因如此，皇帝和大臣才再次确信，“江女”的预言能力彻底失传了，这也象征着，安江国再也没有“江女”可以依靠，“江女”看到的未来里面没有安江国——安江国，将于50年内灭亡。
“现在，我也在调查为什么江女的继承人会改变性别的这个事件，只可惜这么久时间过去，收效甚微...唯一的解释就是，未初你，身上有着非同凡响的使命。你打小就与旁人不同，你成熟稳重，观察力细致入微，学习能力强，饱读诗书...你也是，我和她的孩子。”
“小未，我的儿子，未初。虽然这样说，会显得我很自私，哈哈虽然我也确实是个自私的人...若是现在的我，估计你的母亲并不会爱我吧。但，我还是想给你说...小未，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若是，你真的很累了。我能够接受，我愿意接受...儿子...”
“我们一家人能够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但若是你真的想去做，我...我这个做皇帝的，只能对你说，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最好的，让你放手去做。”
“无论是什么结果...哪怕安江国就此易主，我都能够接受。只要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人民还在，这片土地还在，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所以，未初，小未...你，你好好想想吧。”
皇帝站起了身，身形有些摇晃，未初下意识去搀扶，却被皇帝摆了摆手拒绝了。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中午，梅婉、淑妃应该要来找人请你了。明日好好放松些，今天这些...你好好想想，反正都不急。至于你的魔法——三日后吧，若是你觉得可以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和我说。”
皇帝扯出了一个有些狼狈的笑容。
慢慢地转身，推开了门。
蓝色的网被收走了。
结界碎裂了。
而未初，却还仍然没有缓过来。
他躺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母亲...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自己的脖颈。
你会希望我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