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靠上东京码头,岸边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的脚夫、穿着绸缎的商贾,满满都是都城的繁华气啊,真他娘的有钱的朝代。
盛紘率先踏下跳板,长柏紧随其后,父子俩并肩站在岸边、很快寻到了等候的马车。
“父亲,我去安置仆从搬卸行李。”
长柏转身去招呼随行的下人。
盛紘回身,先是小心扶着盛老太太下船,又伸手将王若弗、林噙霜、卫恕意一一扶上岸,而后弯腰把明兰、如兰几个小的挨个抱下跳板。
盛老太太站在码头,眼眶微微发热。
“紘儿,咱们这是、又回来了。”
“母亲,是回来了。以后咱们就在这汴梁落脚,再不走了。您快上马车吧,这一路颠簸辛苦,回府里先好好吃顿热饭,再歇上一觉。”
说话间,下人将马车的棉帘掀开。
盛紘扶着老太太上了头一辆马车,又转身安排王若弗带着孩子们上了另一辆。
这汴京城的盛宅,还是原身那位早逝的探花郎父亲的祖父。
也就是他的爷爷,当年变卖了家中所有资产置办下的。
大宅无技巧,全靠买得早。
他这位太爷爷,倒真是个有远见的,早早在京城扎根,才给后辈留下了这么一处基业。
要知道苏东坡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在开封这个京都买套房子,临死都是租房子住,真贵,不是假贵。
要不说盛家老太爷有眼光,房子买的早。
这宅子虽然没有扬州的盛府宽敞,却也是三进三出的大院落,规制齐整。
早在出发来东京前,盛紘就已经派人提前打理妥当,每个院落的去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盛老太太住最大,最清净的寿安堂。
王若弗住葳蕤轩,离正厅近,方便打理家事。
几个兰住寿安堂旁的兰薰居,离着老太太近。
明兰、如兰、墨兰和华兰,同住在一个兰薰居里,但每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卫恕意的院子,他特意取名为清幽庭,偏僻安静,适合养身体。
长枫和长柏住在东跨院,他还特意给长柏、长枫单独留了个小院子,预备着日后他们成亲时当新房用。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马车,盛紘又叮嘱了几句下人看好行李,才转身登上第二辆马车。
马车朝着盛宅的方向去,透过车窗,能看到街边的商铺一个接一个,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汴梁真是烟火气十足。
······
汴京盛府里,青石板路被洒扫干净。
女使们手里的竹扫帚扫庭院,拿着抹布擦灰。
廊下的小厮们合力将东西往各个房里搬,整个院子都忙的热火朝天。
寿安堂内。
盛紘坐在盛老太太斜对面。
“娘,这新院子住的可是舒坦?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您尽管跟儿子说,我立刻安排人来拾掇。”
老太太摆了摆手。
“如今咱们在这汴京城里,总算是彻底安顿下来了。倒是庄学究,什么时候能到府?这府里的哥儿、姐儿们,学业是万万不能断的。先前几个丫头的开蒙,你还算是上心,当父母的,本就该做到一碗水端平,读书这件事上,你倒没犯那厚此薄彼的毛病。”
“娘说得对。读书方能明事理,我盛家的女儿,可不能只当个浑浑噩噩的闺阁女子,总得做个明白清晰、懂善恶明是非的人。在儿子心里,女子跟男子本就一样,该读书,也该识礼。”
老太太抬眼看向他,这儿子病过一场后,倒是开了窍,待人多了真心,就连说话办事,也渐渐能说到她的心坎上。
她忍不住笑骂一句。
“你这个混小子,倒是越活越明白了。此话不假,不让女子读书,那才是短见!历朝历代的世家大族,哪家的女子不是从小读书明理?若是女子读书真的无用,那些人家还会让女儿受这份早起苦读的罪吗?你在这一点上,倒比许多人清明。”
盛紘听出老太太话里的赞许,心中一松,随即又想起一桩事。
“娘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子还有一件事,想听听娘的意见。如今府里有些老仆刁奴,仗着自己在盛家伺候了多年,对咱们的底细知根知底,越发没了规矩。
整日里聚在柴房后巷玩乐,还搬弄主子们的是非,照这么下去,迟早要生出欺主的心思。儿子想着,不如把这些人都发卖了,换一批新的来,也好从头管教,立立府里的规矩。”
“这些都是府里的小事,不用同我商量。你是一家之主,自己看着办就好,都让大娘子去操办吧,也让她练练手,掌掌家宅的规矩。”
“儿子都听娘的安排。”
····
林噙霜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收拾着自己的这些首饰、周雪娘领着女使收拾新住处。
如今她在盛府的境遇,是真要跟卫恕意那个小贱人划上等号了。
先前靠着往日的情分和她私下打点拉拢,府里那些老人多少给她脸面,眼线们也肯跟她通些消息,主君何时去了正院、何时在书房停留,她总能提前知晓,好积极应对。
可这一回,大娘子居然直接把那些她能说上话的人都发卖得干净,连个给她递信的都没留下。
林噙霜咬着唇,如今的她,活脱脱成了耳聋眼瞎的睁眼瞎,主君在府里的踪迹半点摸不着,想凑上前去都没个由头。
新来的仆役女使倒是规矩,可她又舍不得用自己攒下的体己钱去拉拢。
没了额外进项,那些银钱是花一文少一文。
只能认命当个睁眼瞎的。
另一边的书房里,盛紘正弯腰整理书架上的古籍。
这书房里的书,不说上万册,几千册总是有的,该说不说这个盛家有点家底。
忽然,他在书架最下层的暗格里摸到个紫檀木小盒,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两本绘着书生与小姐闺房之趣的图册,画风细腻、够真实啊。
盛紘先是一愣,然后笑出声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啊,没想到,盛紘你小子还是个喜好文雅的有志之士啊。
就在他看的正来劲。
门外突然传来长枫慌张的呼喊。
“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