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中谋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说：“不用关着他，让他出去。要是有人为他出头，这么多年他也不用赖着你。如果你想离婚，我会帮你。”
曾强暴怒的咒骂戛然而止。
要是周玉娥跟他离了婚，那还有谁愿意养他？
两个儿子有手有脚，如果他们离开大山外出谋生，他又没办法追上他们，他就真的只能饿死了。
曾强痛苦地嘶喊，瞪着程中谋问道：“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我给你下跪赔罪，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行吗？”
程中谋眼里闪过一丝戾色，有一种想弄死他的冲动。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遏制住。
死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他应得的结局。
苟且活着，看着他曾经伤害过、瞧不起的人活得风生水起，这滋味会像蚀骨的毒药，让他日夜不得安生。
他要曾强日日活在被报复的恐惧里。
一旦周玉娥发现虐了曾强也没有什么代价，她这么多年被曾强欺压的痛苦还能憋得住吗？
一旦她心底的恶再也没有限制，曾强的日子就难过了。
离开曾家地窖后，周玉娥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程中谋，问道：“老板，真要整死他吗？”
“我不是说了不能让他死？留着他一口气，慢慢磨他。”
周玉娥忍不住抖了抖：“我怕......惹出人命。”
“既然怕，就别耍花样，不然你和金宝都落不着好。”
一提到金宝，周玉娥不敢吱声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问：“那你呢？”
程中谋笑眯眯道：“我怎么了？关着他的人是金宝，恨他的人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玉娥：“……”
她想到一路走来没有监控，没有人能证明程中谋来过地窖，只要他让人过来清理地窖里的痕迹，谁也指证不了他。
程中谋又道：“别关着他，不然你就是绑架囚禁。放他出来，跟他分居。他欺负你这么多年，你还养着他，现在就算他到处说你虐待他，也不会有人信，你关着他反而会让别人怀疑。”
周玉娥这才知道，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想着摘清自己，狠活是他干了，黑锅让她来背。
程中谋看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很好。
周玉娥亏待李南照多年，他才没有那么好心白白出钱出力拉拨他们，他的好处不是白拿的。
走得一程，周玉娥小声问：“你真有办法让我跟他离婚吗？”
“如果你不离开观音镇，就算你离婚也摆脱不了他。离婚后，他也完全可以申请援助找到你的两个儿子给他负责养老。”
周玉娥傻眼了：“那我该怎么办？”
程中谋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关他什么事？
看着周玉娥，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又可悲。被曾强强迫后，她想的不是报警抓这个人渣，而是被他连哄骗带威胁后嫁给他。
婚后过得水深火热，她也一直熬着，以为等孩子长大就好了。殊不知人渣就是人渣，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能祸害她和她的孩子。
睁大眼睛挑对象，不要恋爱脑，远离人渣，能造福几代人，反之则祸害几代人。
眼看程中谋沉默，周玉娥又问：“老板，我是不是真的能离婚？”
程中谋沉声道：“好好挣钱，去城里找一个律师问问，问我没用。”
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他才懒得管，他又不是大善人。
程中谋离开观音镇时，周玉娥欲言又止。
她想问问自己的儿子元宝什么时候能回来，又不敢惹程中谋心烦。
程中谋对她说：“只要你识趣，元宝很快就会回来。以后别去找南照，别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玉娥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不可能再去找李南照，倒贴钱给她也不会去，她更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见李南照。李南照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扒拉出这么一个活阎王，这男人可比曾强恐怖多了。
回程时，程中谋心情不错，还抽空给李南照打电话，问她午餐吃了什么？
李南照将自己吃的饭菜拍照给他看，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程中谋说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行，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
程中谋先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将这一趟观音镇之行考察的想法也交代给助理何飞，让他出一份方案。
何飞小心睨一眼他的神色，觉得他的心情不错，才说：“有一位女士在前台会客室里等你。”
“谁？我记得今天没有约见客户。”
何飞道：“她没有预约，我已经交代过没有提前跟你预约的不会见，但她不肯走，从早上八点等到现在，午饭都没吃。”
“叫什么名字？”
“任洁，她说你听了她的名字，就一定会愿意见她的。”
程中谋蹙眉，眉眼泛着冷意，道：“行，我去见她。”
何飞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程中谋下楼去往前台会客室，隔着玻璃门，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说熟悉，是因为从她的侧脸还能看到几分过去的影子。说陌生，是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变了。
程中谋敲了敲玻璃门，任洁抬头看到是他，惊喜道：“中谋，好久不见。”
程中谋点头，客气地说：“确实好久不见，你找我有事吗？”
任洁被他这样冷淡又公事公办的态度弄得有点懵，她呆呆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孩经过岁月的沉淀，身上多了一股沉稳、笃定、从容的气质，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
任洁有些局促，搓着手道：“去年同学聚会时，我问过傅洵你会不会来......你没来。”
“嗯，觉得没必要，就没去参加。”
任洁脸色发白，怔怔看着他。
他连一个工作忙之类的借口都不愿意找，就这么不待见她？
两人刚分手那年，她也很难受，但她总是跟自己说，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她也情愿坐在宝马里哭，而不愿顶着寒风烈日坐在自行车后笑。
没有经济基础，怎么笑得出来？
后来她过得不如意，总会不期然想起程中谋这个前任。她从未忘记过他，经历过这种认准了对象就掏心掏肺的男人，其他男人很难再入她的眼。
任洁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中谋，我很后悔当初提出分手。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咱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程中谋定定看着她，突然笑了笑，道：“你来这里之前，知道我结婚了吗？”
任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后脸颊涨红，火辣辣一般发热。
“我结婚了，是已婚男人。任洁，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任洁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是她主动追程中谋的，两人在一起后，他的感情热烈而毫无保留，恨不得尽他所能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来。
可那时的他实在太弱势了，哪怕他给出所有，还是不够，在现实压力面前远远不够。
她承认自己不厚道，还没分手就找好了下家，以一种让他很难堪的方式分开。
可她总抱着一点侥幸之心，觉得当年爱她爱得那么热烈的男人，真能完全忘记她吗？
哪怕最后那次见面，他亲眼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在车里接吻，他也没有怪过她，还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他，为她庆生买的玫瑰花也留下。
如果不是爱惨了一个人，怎么会给她留一点最后的体面？
她总想搏一搏，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还是想试一下，没准儿就成功了呢？
此刻面对程中谋的问话，哪怕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任洁还是被强烈的羞耻感淹没。
她呆呆看着他，才发现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连厌恶都没有，就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